数日颠簸,我以天/朝使臣的身份来到江城。两方战事刚停歇了半日,可北狄仍驻扎在江城外不远之处,战旗高扬,戒备森严,全然没有要撤离之势。
我望着驻扎在江城城门外不远的营帐,心中却在想单沛是不是也在那呢?原来,一路兜兜转转,竟然真走到了要同他两相对立之境。
午后稍作歇息,林将军便把俘虏的一位敌方小将放了回去,顺便将议和之事以书信令他带去了北狄。
翌日,我们收到了北狄的回信,信中虽未直言同意议和,却也表明愿让两方使者于辰时在江城外驿亭一见。
我本以为北狄如此势头不会应承下来,而如今出人意料,莫不是我猜错了圣心?
前往赴约之时,驿亭之中立着的人不是别人,而是单沛。他穿回了北狄的服饰,虽不如长安街上初识之时奢华,却也张扬得很。
他的一小队人马立在三丈之外,胡掖也在其中。我径直走到亭中,他缓缓转过身来,霎见我时还略微惊异。可这分意料之外没在他神色上多做停留,他哼笑道:“辞尘,你有没有想过今日我们见面的情形?”
彼时,单沛同我坦言,我的想象戛然而止在日后对立而见之时,可明明只差最后那一句话便可同他重归如前,却还是要以这样的方式再见。如今即使见了,当真是各为其主,那些话又如何再说得出了。
我故作云淡风轻道:“意料之外,情理之中。你在长安待了一年之久,北狄会让你同胡掖前来,情理之中。”
“意料之外是指你自己吗?”他好似看透我心中所想,怅然而言,“我知道此番可能同故人重逢,却不料,这个故人会是辞尘你。”
我越过他,寻了一石凳坐下,深吸一口气,“言归正传吧,你今日既然来赴约了便是也有议和之打算,我们可以据细谈谈。”
单沛眼神空洞了顷刻,丝毫没理我的话,自顾自的问了我一句:“辞尘,如果我此刻还想让你同我走,你会答应吗?”
我淡然而笑,“那就让这场战争回到最初,北狄同天/朝各据一方。你继续你的北狄王子,而我,只做一个游士。长安待得厌了,想去孤漠看看也便不再有所顾忌了。”
单沛猛地一转身,全然不信这是自我口中说出的,一脸不可思议地看着我。我亦满怀着坚定回望着他。
此次议和之事宜以两方达成共识而为终。天/朝拱让庞城、巳城及垣城之域给北狄三部,自此之后不再行君臣之礼,北狄即刻撤兵。
这番战役本也是北狄占了上风,若不应下,以天/朝如今之势也拿不回这三城。绥安帝所想不过是暂且相让于三城,待来日整军收回三城尚未可知。
而北狄答应议和撤兵不过是‘后院起了火’,一个原本依附北狄的小藩落趁北狄大军远征在外竟起了吞并北狄的贪念,这虽不足为惧,毕竟三部帮衬不是他一个小小藩落能打得下来的;比起此事,天/朝才是他们的顾虑。
此番天/朝此劫难比他们想的结束得要快,自天/朝援兵至,他们便全然滞留江城久攻不下了。若是真同这天/朝拖下去,得不偿失,倒不如见好就收。
第11章 孤漠烟云
北狄答应议和出乎所有人的意料,自然锦绥安也不例外。本以为此次圆满完成圣命得以风光归朝。
而后……既然锦绥安已然对我生疑,而我也并无再留朝任职的想法,不如请辞了官位,解了锦绥安对我的猜忌,也算了结了我自己的一桩恼事。
然而,令我始料不及的是锦绥安不远千里赏赐的一杯鸩酒。
我本将心向明月,奈何明月照沟渠。
缘不过是我一朝错付了忠心,终了竟换得赐死的下场。君让臣死,臣不得不死。如此倒还免去辞官一事的繁琐,如今借此脱身不失为一良机。
人人称道长安繁盛,却不料在那纸醉金迷之中,人心早已失去了原本的样子,为了一朝权势而百般提防的人哪在少数。
我并无怨恨,只因我同他的君臣之情尚不足我为之生恨,怪只怪他是高高在上的君王便定要提防着一切,且不论此番连他的手足梁王也会起兵造反,他对我的防范也算得上是理所应当,而让他疑云布上心头也是我自作聪明的结果。
我倒在了那个庆功宴的晚上,死因人尽皆知,可却避而不谈,只道我是来江城之后身染重病,救治无果而亡……
幸得锦绥安对我的厌弃,将我尸身简单地葬于江城之外。
我略施小法便足以脱身,从此之后天/朝再无辞尘,如今的辞尘归于天地,钟于孤漠之上扬鞭策马带我回北狄的那个人。
既已渡过命劫,也脱离了天/朝,知世间无人神相恋的天谴,便也无所畏惧了。
于神界,此番便当我渡不过劫难罢。我再一次出于私心,亦是真心,将一缕金丝红线系于单沛同我的指根之上,即便生命有终,只要魂魄未陨,我便可以同他生生世世。
单沛替我在北狄隐藏了身份,知晓我底细的不过胡掖一人,他虽不满于我,可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