犹豫了片刻,我将手抽离了出来,轻声而言,“单沛,你并不知我底细,有幸为你青眼,可……”
可我尚不知能否逃此命劫,怎敢轻易辜负你对我的情意。再者,人神殊途,我亦不敢让你与我同受天谴。
他见我欲言又止,忙接道:“我知道!我不信辞尘如他言一般是妖人,即便……即便是了,那也断不会害人。”
我无法背弃天机将我真实身份说与他,可终怕此事不停歇,便谎言道:“单沛,我若真是妖人便也不会任由叶子鱼将刀架于我脖颈之上。我一非官宦之家,二非富贾之后,自幼父母双亡,得师父垂怜授之以书,幼时常年混迹市井便也会了些把戏,本为障眼之法,却不想有朝一日它能救我性命。”
我所言也并非皆是瞎编,那确实是我飞升前的经历。初入门之时,便听同门师兄而言,师父乃天外仙人,云游这世间万千余载,虽得师父授法,可却未曾得见过几次真颜,后飞升为神界九司,本以为能缘见师父,可亦未得相见契机。
单沛微微松了口气,这般话他听来似乎是满意的,“我便知道。”
我见他憨乐,不免心生疼惜,他许是还不知我下言。不过再次得见他这般模样,或许我平日所见之他与今日所见之他皆是一人罢。不提家国仇恨之事,他仍然是那个纯良的少年郎。
他渐渐敛了笑容,试探似的唤了我一声,“辞尘?”
“什么?”
他为确认我心意,翼翼小心地问了句,“所以,辞尘你便是接受我的心意了?”
“我……”我还未有过如此矛盾之时,一面是真情切意,一面是命劫天谴,好似,无论我选哪一面都会伤及他。
我这才明白,一旦有了想要之人、想得之物,便失了大半清醒,难做两全之择。
“单沛,世人都有年少冲动之时,断不可这般轻易……”我全程低着头,不敢看他的表情,最后叹声道:“你命中当有良人。”
良久,他并无下话。我这才抬头望向他。
他一直注视着我,可现下眼中却没了神韵。不知他是否觉察到我的目光,他眼神空洞地盯着我,“辞尘对我没有一丝情意吗?”
他话中满带委屈,叫人听了心疼,我却不知该如何回他,若我对他只是丝丝情意,我便也不会这般顾忌了。
“缘分自有天定,强求不来。”
他忽的回过了神来,诧异道:“辞尘以为是我在强求吗?若你真能对着上天说,你对我无半分情意,以后我们还当之前那般就是了。辞尘,你敢说吗?”
我被他问得无言以对,对着上苍起誓,我自不敢言。
“辞尘你分明对我有那一份心,为何不愿承认?又或许是你在担忧什么?”
他多半怀疑我是碍于他的身份不敢轻言。
最后我只得委婉地将缘数说给他听,“你我无缘,即便今朝不离,来日也绝无可能……”
他打断了我的话,“你不试怎知你我无缘?你尚且不曾跨出过一步,又怎么知道走不到最后。”
我知道我那番话在他听来荒唐愚昧至极,可,我本就是缘神,又怎会不知我同他之间是否生出羁绊。
“你就这么信你们中原的缘分之说?我不什么要缘分自有天定,我偏要人定胜天。辞尘,若真无缘分,我便不会遇见你,难不成上天无趣偏喜戏玩人间,故意捉弄于你我吗?”
我被他这一语点醒,似乎,自我出了神宫时,司缘薄上也并没有生出我同人间世人的缘分,那如今种种又是什么?
“辞尘,什么叫本该有缘?什么又叫无缘?我六王兄同云石总角之交、竹马情谊,可还不到心意说出口,便万里相隔,一个郁郁而终,一个被囚于那冰冷的昭明宫中。王兄本该同谁有缘,又该同谁无缘呢?若真如你们中原所说,这世上存有缘神,可这般错乱,加仇痛于上,玩世人与股掌之上,怎堪配为缘神之位。”
有缘即相逢,相知,相爱、相杀……相逢再无他见,乃薄缘;相逢得以相知,为善缘;相逢而后相杀,为孽缘;然相知后而动心,无果,称半生缘;有果,称良缘……这是我定下的缘分之法。
我无法将他王兄同云石的情缘说为半生之缘,可于我来说本无所谓,如今站在了立于世人角度,可不就是肆意玩弄。
是我错了吗?
若非今日听得单沛之言,竟不知我于缘神位间,竟能有诸般之误。所以,我之前究竟疏忽了多少呢?
“单沛。”我唤了他一声,向他道了一句谢。
他虽是不明我此举之意,却仍不忘待我回应之事。
我寥寥半生为规矩所牵绊,如今情动,倔强不肯承认原不过是自欺欺人的把戏,可却也不得不在人前装模作样下去。
若真有天谴,早应在我动了凡念那刻起便有了吧,末了,凡尘之事应我一人承担,不该拖累了单沛。若我真渡不过此劫,那便弃了这神位再历轮回,轮回凡世为人,少了神规牵绊,或许更为恣意潇洒,也便不会有这刻抉择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