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闭了闭眼睛,深觉有损自己的男儿尊严,忍不住在心里“呸”了好几次,一不小心就“呸”出了声。
“......”寇翊一只手还紧紧搂着他,闻声低言道,“怎么了?”
寇翊是打从昨日开始就对裴郁离千般万般地溺爱,像对待个失而复得的宝贝,怎么宠都不为过。
他自小就用冷硬的外壳将自己包着,从未对任何一个人温声细语过,对裴郁离也并不是百依百顺,可此刻的他却一点都不嫌腻歪,不遗余力地将所有的温柔都给了裴郁离。
裴郁离思绪转了转,不禁抬头看了一眼寇翊。
他究竟怎么了?
裴郁离的心莫名的一沉,可却并未表现出什么,而是轻声答道:“你别这样扶我,这好歹也是公堂。”
“这是公堂!”另外一道声音突然叠着裴郁离的话一同炸起,“还不速速上堂,磨蹭什么!”
此时两人的脚正迈进公堂大门,寇翊抬头瞥那突然发作的师爷一眼,搀着裴郁离站到了下堂正中的位置,他有意站到了桃华所在的一侧,一言不发地挡住了裴郁离的视线。
那桃华一瞧见寇翊进来哭得更是止都止不住,她小小的胆子在这短短两日内简直要被吓烂了。
裴郁离不可避免地听到了那抽泣声,双手还是略微一抖。他始终无法平心静气地面对过往,但有寇翊紧紧贴在身边,似乎也没有想象的那般无措。
“跪下!”师爷继续凶道。
公堂之上下跪自是理所当然,寇翊也不是要摆天鲲的谱,可地面chaoshi又凉,他实在舍不得叫裴郁离因为这个再闹个不舒服。
寇翊与旁人说话惯常是两句话不到就要动手,可府衙重地不是动用武力的地方,这就让他有些憋屈了。
“嫌犯一人在堂即可,”抚台缩着脖子当鹌鹑,师爷将黑脸贯彻到底,又吵道,“闲杂人等都下去!”
“闲杂人等”寇翊想给这师爷一记垂天云,奈何垂天云已殁。他只能平视着那抚台,“毕恭毕敬”道:“大人见谅,他此前于牢中白受了刑,站不住,也跪不住。”
裴郁离其实很想说他现在腿软,跪坐着更舒服,可又享受于寇翊这份明目张胆的爱护,于是低头并不明显地轻笑了一声。
寇翊为他阻隔了桃华,也阻隔了许多其余的东西,说实话,他现在甚至连脑子都不想动,就想好好享受其中。
方才那句里,寇翊将“白受了刑”的“白”字咬得很重。
“白受了刑”是官府没理,“堂前不跪”则是下民失礼。局面僵持了一瞬,窦学医不知何时现身,于堂外高声道:“小民是大夫,小民是大夫!嫌犯身体欠佳的确跪不得凉地板,望大人见谅,许他跪个垫子。”
“大胆!”师爷眉毛都要倒吊着,“何人胆敢喧哗!”
抚台却在此时开了口:“既如此,许他垫了也无妨。”
Cao了老妈子心的窦学医捧着个蒲团状的垫子蹬蹬蹬进了堂,又一阵风似地跑了下去。
光是传召上堂都要吵吵闹闹的废这么大的功夫,抚台无奈中终于道:“堂下何人,如实交代。”
那三个跪得歪歪扭扭的壮汉就是窦学医“引蛇出洞”引出来的杀手,是潜在暗处准备捉桃华的人。窦学医特地将桃华放出去,又吩咐小北舵帮众暗中跟随,果不其然,逮住了蠢蠢欲动的这几人。
抓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丫头并不需要多好的身手,普通的杀手又断然不可能是小北舵帮众的对手,见了面只有被虐的份。
这不,被揍得半死不活,审问了一通,现在又被丢东西似的丢在了这公堂之上。
只可惜背后的人依旧谨慎得很,窦学医审了这几人半宿,得出的结论是:不知主家是谁。
委托他们捉人的主家并未露面,只是吩咐说活捉桃华后送到一处偏僻的地方,便不用再管。这几名杀手都有职业Cao守,拿铁板撬嘴都撬不出约定的地点来。
窦学医一寻思,反正断案是官府的事,他只负责把寇爷和小裴捞出来就行,何必废那心思。
况这无论如何都是在东南陆域,真将人揍出个好歹来也不太好交代,便将审问的活计干脆交给官府了事。
“约定的地点在何处?还不速速招来!”抚台又将那惊堂木一敲,凶神恶煞地问道。
杀手们受的伤不轻,却都闭口不言。
府衙审讯自有一套流程,对待不同的人有不同的手段,抚台一看这几人都是硬骨头,二话不说便叫人上了老虎凳,杀威棒一抬,空气里便见了血。
桃华在一旁吓得直抽抽,左边是一排水火棍,右边是寇翊的背影和仗责的可怖响动,前边是那厉声呵斥的抚台大人,后边又是指指点点的人群。
她前后左右都被堵了个死,背上就像压着巨石,全身的经脉都不通畅,脑袋发沉,怎么也抬不起来。
偏偏在那令她窒息的气氛压迫下,抚台将视线放在了她的身上,问:“婢女桃华,你当真做了伪证?从实招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