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角木君与徒西临却是知晓的。
徒西临站在一旁大气也不敢出,外人看来是这具尸体太过可怖,一向菩萨心肠的危月君首徒没见过这番场面,一时失态也是情有可原。殊不知,是角木君在暗中警告着他。
回到青岚台,角木君到了那偏院,走向那正在熟睡的人。攥起那如瀑的黑发,狠狠地把他的头往那冰冷坚硬的墙上一撞,鲜血顿时染红了那雪白的墙。
似还不解恨,又撞了第二下,第三下,直到手上的人脱了力,原本抵着墙的双手垂了下去。沈棠尽半睁着眼,已是要昏不昏的状态。
鲜红的血染红了他绝艳惊人的脸,滴落在白衣上,触目惊心。
角木君心头一软,但又一想到那木潜的惨状,顿时又觉得眼前这人的狠毒,那抹心疼又消失了去。
“沈棠尽!你当真是不知好歹!为师予你仙身,教你免去凡人的生老病死,又予你秘诀心法,待你不薄,你却如此不知感恩!为了发泄这心中不满,竟能对他人如此狠毒决绝!”
沈棠尽自血泊中绽出一抹笑,气若游丝:“都是他罪有应得。今日所受之苦,根本不及我这十年中的万分之一!”
角木君怒极,气得浑身发抖:“他往日不过待你稍刻薄了些,你便连全尸都不留!太子亦未对你做什么,你却想尽办法让他惨死!也不怕得了报应!”
沈棠尽却痴痴地笑了:“报应?我就是他们的报应!”
角木君一巴掌扇在他的脸上,道:“你最想报应的,怕不是为师罢?!”
沈棠尽冷笑着,道:“师尊既已知晓,不妨将弟子扔回忘川,散尽魂魄,免去那后顾之忧。”
“你想死,如今却是痴人说梦!”角木君拎着他的衣襟,狠狠砸向屋内的木桌,将桌上茶水笔墨都打翻了去,“为师倒要看看!你一小小凡人,能掀起多大的风浪!”
沈棠尽趴在地上痉挛着,失血与晕眩让他眼神迷蒙,腹部传来剧痛,是角木君毫不留情的一踢,叫他全身都似失了力的酸楚。
那双修长素白的手被狠狠地踩在脚下,静谧的夜里,那骨骼断裂的噼啪声清脆。
如愿地听到了那凄绝的惨叫,角木君心里的怒意终于减少了些,一把将沈棠尽拎起,道:“弱小如尘泥,便莫要做无谓的挣扎。他人如何对你,好生受着便是!真以为自己是个什么东西了,还敢杀人!今日为师便教训教训你,看你还敢不敢再起这龌龊心思!”
他希望沈棠尽是乖巧的,是触手可及、随叫随到、不会忤逆自己、事事皆顺自己心意去做的二十四孝好徒儿。
但这凡人就是端着一副宁死不屈的样子,明明挣扎无用,只会徒增痛苦折磨,仍不放弃,整日只会叫自己发火动怒,好生无趣!
不是没有过杀了他的念头,调教了那么长的日子,在床上仍是不配合,要么也就是像一根木头。一怒之下也拔过剑,但最终还是下不去手。
就这样日复一日地互相折磨十年之久,希望尽早结束,但又盼望没有尽头。
“大师兄,你瞧那角木君,怎像看犯人一样看着沈师弟?”巫记燕坐于船尾,半躺在木板上,一双腿翘起,随着海波摇摇晃晃。一枚玉佩挂于他的腰侧,更衬得那一身紫衣华贵无匹,少年风流。
徒西临道:“碎玉之事帝君至今耿耿于怀,角木君谨慎一些也是好的。”
巫记燕笑道:“也太过谨慎。方才危月君过去同他说几句话,角木君恨不得就马上赶了她走。这怕不是防贼,是防偷情吧?”
徒西临瞪了他一眼,道:“你当人人都同你一般荒yIn穷侈?沈棠尽不是他们说的那种人。”
巫记燕那双细长的眼微微眯起,毫不掩饰地望向沈棠尽道:“正是因为不是那种人,才可惜呀!”
徒西临疑道:“这有什么可惜?”
巫记燕纸扇一收,道:“美人含着万种风情不自知,反而清心寡欲孤芳自赏,岂非可惜?流言之所以是流言,其中大多带着传播者心中旖念,他们希望对方是什么样,就越会将对方说成什么样。最终以那些捕风捉影虚虚实实的‘事实’为佐证,盖棺定论,便可以拿去辱骂一番。宣泄了心中的郁气,再把那幻想之人刻入脑海,一通发泄,自己便身心舒爽了。”
他形容得绘声绘色,言语间眉飞色舞,似亲身经历,气得徒西临踹了他一脚,道:“他是你师弟,你竟然用这样的……这样的话来作践他!”
巫记燕用纸扇掩面大笑起来,道:“那些流言莫非师兄没听说过?难道师兄没想过一亲芳泽么?”
徒西临面色一僵,他刚想说什么,就被巫记燕抓住了手,拉了过去。
在外人看来,两人是在船尾打了一架。待两人分开,徒西临手中便多了一物。
“他必不会同你走,这是他当年在凡间遗落之物,给他留个念想吧。”
巫记燕的话萦绕在徒西临脑海里,待他回味过来时,对方已经一左一右拥着两个漂亮的小仙童走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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