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皆用了避水诀匆忙下船,到了不远处的庙宇中避雨。
沈棠尽没来得及回到角木君身边,就被人群推搡着进了庙。
这庙是未曾见过的破败,不过这西海本就是荒废已久的地界,有这样的庙宇也不稀奇。可是庙中供奉的神明雕像却是完好无损,与周围颠倒的烛台、千疮百孔的石柱对比鲜明。
沈棠尽抬眼望去,只见神像右手拈着一株莲花,双眼被蒙住,嘴角下弯着。屋顶漏下来的雨水打在他的脸上,似自蒙眼布中落下了泪。
“看什么?”角木君的声音从后传来,沈棠尽的神情只是一顿,便恢复了自然。
“自是在看这尊神像。”
“可看出什么了么?”
“师尊博古通今,可知这是谁的像?”
角木君轻轻揽过沈棠尽的肩头,淡淡道:“这是许久前曾存在过的一位上神,无名无姓,无子无嗣。传说他比娲神还要古老,自天地初始便存在了,是他给予娲神造人之能。因此,娲神所造的第一人,便是同他一模一样。还有传言说,世间万物因他而起,随他而终。他不会消亡,亦不曾存在过。”
沈棠尽听着,不知为何胸口闷闷的,喃喃道:“那他一定很孤独。”
“何出此言?”
沈棠尽看着那人被蒙着的双眼,张了张嘴,却是什么也没说出来。最后只低了眉眼,语气是极其谦卑的:“师尊早些歇息吧,明天还要去行那诸多祭礼。”
角木君垂首看了看他,道:“你这样乖顺,倒叫为师有些不适应了。”
沈棠尽笑道:“难道师尊还是觉着受弟子的冷眼更自在些?”
四下无人,角木君便轻吻了他的眉眼,道:“你敢跟徒西临走,我就抽了他的筋,打断他的根骨,叫他这辈子无法入道。”
沈棠尽握了握拳,最终又放下了:“师尊待弟子甚好,弟子怎需偷逃?”
角木君望着他琥珀色的眼,似要看穿他的魂魄:“你知道最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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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章
深夜,一声雷将沈棠尽惊醒。抬眼,便看见了那曾跟在姬涟迟身后的白影,好似鬼魅,把得沈棠尽吓出一身冷汗。
镇定下来后,沈棠尽忽然发现眼前高大的身影,似与那樽神像重叠,竟有七八分相似。
还未等沈棠尽开口询问,就听那白影道:“你杀了白虎族的直系血亲,必遭天罚。若不想连累他人,就去那山巅应劫。”
说罢,便消失在了原地。
沈棠尽虽心中大骇,却不再迟疑,忙离了星宿众人居住的庙宇,冒着瓢泼大雨御剑飞上了山巅。等他抵达时,已惊雷不绝,紫电照亮了夜空。
沈棠尽的手颤抖着,强迫自己镇静下来。他盘腿而坐,捻了心决,闭上眼,等待天罚来临。
无论如何,都躲不掉的。他在打算下手的时候早已料到,如今能做的,只有祈祷少受些苦。
雷声自头顶而来,第一道雷劈在他魂魄上时,只觉自己的元神都要四分五裂,冷汗沁出额角,快要坐不住。
第二道直接把他劈得吐了血,手一松,心决便溃了去,如赤身裸体般,毫无防备。
沈棠尽浑身发麻,半睁着眼,却看见血泊之中,一袭青衣立于其上。
他还没来得及反应,就被抱在了怀里。
第三道雷下来,没那么疼了。沈棠尽心知,上古神袛角木君在身边,那天雷自是会因其神力稍有收敛。
他被抱在宽阔的胸怀里,一动也不敢动。
雷声渐息,沈棠尽的双腿业已麻了。他挣了挣,抱着自己的双手扔是紧紧的。他自知拗不过角木君,便闭上眼,想要休息一下。
刚要有睡意,冰凉的唇就贴了上来。沈棠尽下意识抗拒着,但随即想到了什么,最终还是不再挣扎。
角木君放开他,道:“捱了这次,今后可还敢害人?”
沈棠尽半睁着眼,似有醉意,扬起嘴角,笑了:“嗯,确是很疼的。”
角木君将一物递予他手中,道:“这把破剑为师替你寻了回来,莫要再不开心了。”
沈棠尽看着旧剑,眼中水波流转,竟显出了些许动情之意。
耳边但闻雨声淅沥,微凉的空气弥漫在四周,叫沈棠尽忍不住一抖。伸手抱了角木君,靠在了他的怀里,像是在渴求温暖。
角木君看着他这副神情,竟有一瞬恍惚,想起了什么,道:“为师依稀记起,初次见你,就是这样一副神情。像是清醒着,但又迷蒙着眼。明明是男儿身,却比那女子还要媚得多。落了水,就是这样紧紧地抱着为师,像是抓着救命稻草一样。”
沈棠尽的脸埋在角木君怀中,看不清神情,但那双手却是将那青玄长衣抓得更紧。
“你就这样乖乖地陪着为师,为师在一日,便有你一日。莫要再整日闹别扭,将气撒在他人身上,反叫自己遭了罪。”角木君抬手将那素白的发带解开,青如靛染的三千发散落下来,配着那眼角点睛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