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棠尽抬眼望向句芒君,含着春水般的明艳:“这素洁的剑交予在下手中,怕是会令其染尘。”
句芒君笑道:“这刀剑不过是死物,最终还是要看所持之人。”
沈棠尽道:“若是在下独自舞剑,甚是无趣,不如让一人与我对剑,才有了看头。”
句芒君道:“你想同何人对剑?今儿我便替你做主。”
“句芒君当真可以做主么?”
“当真。”
只见沈棠尽望向北席,朱唇一张一合,清冽的嗓音道出了那人的名字:“素来听师尊提到太子殿下亦曾在星宿山修习,弟子剑术如今入了瓶颈,还望太子殿下能指点一二。”
那太子殿下本在温香软玉中看戏,忽得被点了名字,一时差点把酒喷出来。
不过他好歹是太子,这点镇定还是有的。他在剑试那时亦未曾见过沈棠尽的剑,九弟口中亦是赞不绝口,现下被点了名,难免手痒,便让小妾拿了宝剑,悠然走至台上。
两人互相一拜,随即利剑出鞘,剑锋所指,皆点到为止。
太子殿下师承星宿派毕月君门下,剑法着重于纵横之术,收放自如,华丽又不失准头,卖相极好。他出生便是金仙之道,如今面对沈棠尽,权当玩乐,自是半点也未认真。
众人但见沈棠尽剑法诡谲,暗含血气杀意,身法却翩若游龙。似鬼般狠厉,又似仙般悠然,叫人一时分不清楚正邪。
双剑相交,竟有股风雷阵阵、涛声不绝之感,直叫众人移不开眼。
那沈棠尽忽得失了神,被太子殿下抓住了间隙,轻剑一挑,那祈春剑忽得一折,碎成了两半。
不止句芒君,其余仙家亦是难以置信。
这祈春剑乃开天辟地时最为坚韧的神铁所铸,怎会如此轻易地断了去?
沈棠尽立刻跪了下去,朝句芒君一拜:“弟子才疏学浅,害得神君痛失爱剑,还请神君责罚!”
这边句芒君还未说什么,便见太子殿下外服一断,掉出了一个荷包。随着一声脆响,荷包中所放之物滚落至了地上。
这下,没人有空去管着祈春剑断不断了。
太子殿下腿一软,忙朝着帝君跪了下去:“父皇!听儿臣解释!”
帝君一拍桌,琼浆酝酿皆倾倒在地,一众仙童跪在地上道“帝君息怒”。
这让祈春剑断裂之物,正是那众神之母,娲神所佩之物——荒折玉。娲神造化神功,所佩之玉亦是沾了神性,于修行大有裨益。这块玉后来又传给了其正统后人烛卉,帝君元配,是挚爱,亦是早早逝去之人。
这块玉很早便遗失于娲陵中,发现之时,帝君大恸,瀛洲冰雪百年未化。如今忽得出现,又是碎在了后帝妃所生的太子身上,难免让帝君动了雷霆之怒。
堂堂太子殿下,竟监守自盗,还让这玉碎了去!
太子殿下被带了下去,这宴会已是无法进行下去,众仙家只得各自打道回府。
沈棠尽仍跪在原地,余光见到那青玄长袍,神情仍是淡漠。
“沈棠尽,你真是有意找死。”
跪着的那人毫无狼狈之意,反倒粲然一笑:“师尊所言极是,弟子但求一死。”
“噌”的一声,青龙剑出鞘,直直捅穿了沈棠尽右肩,角木君手腕一抬,就这么把沈棠尽挑在了半空。
鲜血霎时浸透了他半身白衣,沈棠尽的脸上已失了血色。
“凡人果真腌臜龌龊,为师未曾想你竟歹毒至此,连帝君的逆鳞都敢碰!”角木君一挥剑,沈棠尽就被甩了出去,在地上滚了几圈,硬生生咳出了一滩血来。
还未等他喘口气,角木君便一脚踩在了他的伤口上:“他与你素无来往,无冤无仇,你竟想尽了心思害他至此!”
血泊中的沈棠尽嘴角却漾出了笑意,尽显凄厉美艳:“当初……当初……若不是他强行改了我的命格,我又怎会落到如此田地!”
“谁告诉你他改了你命格?!”
沈棠尽咬着牙,不肯再说。
角木君气息沉重,道:“好,好,好。你竟决绝至此,也别怪为师心狠!”
说罢,就拽着沈棠尽的衣领,将他带出了瀛洲。
一路上乘奔御风,到了那通往冥界的酆都大门。
“你这不仁不义、不忠不孝之徒,就是死了,也该投入那Yin曹地府,被那忘川中的冤魂厉鬼一口口蚕食魂魄,历经痛苦而亡!”角木君手指一挥,鬼门关大开,厉鬼黑烟似要夺门而出,却被封印束缚,拦在了门内。
凄厉声不绝于耳,那些鬼脸扭曲痛苦,心中大有不甘,伸出那细长的手,似是要把封印外的人碎尸万段。
角木君拎着沈棠尽的领子,逼得他无限靠近那鬼门关,厉声道:“你知不知错!”
那厉鬼惨象极其可怖,沈棠尽眼神中难掩惊惧,猝地咳出一滩黑血来。接着,便发了疯般挣扎着,力气之大,竟挣脱了角木君的束缚,脚下一个踉跄,跌进了那鬼门之中。
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