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树林被烧毁那一日,刚化形的他跌跌撞撞跑出来,一脚便踩中了这个平安扣。他后来刻意试探过柳追影,果然这一枚平安扣是柳追影那日放火烧山时丢的。
见到柳追影身上那一枚,他便更深信不疑——就是柳追影,害他一家神魂俱灭。
有人把棺材推进坟里,出来后人们便一铲一铲地用土把坟埋上。秦王疲累便先回去了,周遭人自然没有再留的理由,于是也纷纷散了。
庞旭林没有,他只是待在柳追影坟后的一个小山头上——那是他的本体,那唯一留下来的、最粗壮的柳树。柳家人只道是埋在这里可以让柳追影受受柳树的庇护,谁都知道他们不过是想让世子殿下给他们挡挡邪气罢了。
谁都知道,谁都不说。
庞旭林一待就待到深夜了。他只不过是想了想自己与柳追影这一年来的恩恩怨怨,便过了这么长时间。他站起身来,正打算去一个天庭戒律找不到他的地方,却不想意外地听到了深夜里草丛中有人穿过的梭梭声。
谁会大半夜来这鸟不拉屎的地方?
庞旭林隐了身形,悄悄看着。
不一会儿只见有一个小厮扛着铲子唯唯诺诺地来了,后面还跟了一个面容富贵的青年男子,只是手中也拿了一把铲子,多少有点违和感。
那小厮对着后面的少爷说:“二殿下,真的要挖吗?”
那少年咬了咬牙,道:“挖!”
庞旭林定睛一看,想起来这人是白日里那个跟在秦王后面的青年,听人们说,他便是那个念了三日经书的二世子。
柳随风。
他上来干什么?挖什么?
庞旭林心中不安感越来越重,只见那小厮竟一铲子挖在了坟墓上!
但一旁柳随风当即又跪了下去,给坟墓磕了好几个头,那小厮也是吓了一跳,扔下铲子也跪了下来。
“兄长,随风这一辈子对不起你,死后还来挖兄长的坟,”柳随风一直磕头,仿佛非要把脑门儿磕破那般,“下辈子随风就是给兄长当牛做马也愿意了!”
说着柳随风竟然一下一下开始扇自己的耳光。
看到这场面庞旭林反而更不安,一颗心跟要炸开似的。这二世子着实奇怪,一边喊着对不起兄长,自扇耳光,一边又挥起铲子要刨兄长的坟?
那小厮拉住柳随风,战战兢兢道:“二殿下,我们快挖吧,斯人已逝,您多节哀。当务之急还是把东西拿到手。”
谁知柳随风一把挥开那小厮的手,怒道:“你懂什么!若不是兄长替我顶罪,此刻在这里躺着的人还不知道是谁!早知如此,我还不如当时就死了!”
小厮一听也慌张起来:“二殿下断不可讲这样的话!世子没有官职,替您顶罪不过是罚三年禁闭——若是让人知道是您烧了林子,圣上非得削了您的官,取了您与公主殿下的婚约。您千万不能辜负世子殿下啊!”
山头的庞旭林一听这句话,如同一个惊天霹雳响在耳边!
御林园......不是柳追影烧的?!?!?!
他只是依稀听见柳随风那么几句话,却朦朦胧胧听不太清:“兄长自幼病弱...若非如此...此时还不见得是...怎会轮得到我...”
那坟前的二人将这出好戏一唱一和地念完了,生怕柳追影来寻仇似的,多少表了那么长时间的衷心,就要开始动手挖。
庞旭林则沉浸在恐慌之中——他都干了什么!!!若不是柳追影而是柳随风——他岂不是把那个他天天陪伴的人亲手烧死了?!
不,不对,定然是柳追影烧的。庞旭林自己安慰自己道:“那翡翠,还有那日亲眼看见是柳追影在后山,不会有错的——纵使第一把火不是柳追影放的,他也必然是同伙......”
他却越来越无法说服自己。
他忽的又听见那两个闷声挖坟的人开了口。
“二殿下,那么小的一个平安扣,您丢了不能再买一个么?非得要挖出世子殿下的那一个来?”
庞旭林一愣,那平安扣,他兄弟二人不该有很多么?
“那不是能再买的,”柳随风停下来擦了擦汗道:“那日我的平安扣丢了,我以为会烧烂就没有再找。可是兄长的平安扣被烧了却好好地带进了坟里......我找过我的,却再没找到,那东西要是被别人捡走,可就不好说了......”
“那是圣上赐的,我兄弟二人一人一只,丢了就再没有的......”
一人一只?!?!
庞旭林整个人宛如被重锤敲过似的,整个人都懵掉了。
柳追影明明说,他一个人有两只,但是丢了一只——
难不成都是在替柳随风遮掩???!!!
他的身体僵住了,只能任由那两个人,一直刨坟。良久,竟真的挖到了墓门。那小厮和柳随风进去了,庞旭林竟也鬼迷心窍隐了形跟上去。二人合力推开那棺材,那小厮失声尖叫了一下,柳随风也吓了一身冷汗,庞旭林向里瞧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