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盘古开天辟地,浊气下沉,清气上升,这个世间就分为三个不同的界,即仙居、人间、鬼府。
白云之上是为仙居,天与地之中是为人间,数重地底之下则为地府。三界各自独立,遵循不同的道法规则,却又是互相制约,仙者掌管秩序、人类主张建设、鬼魂负责审批。
除此之外,任何一方不得无故干扰他界。
故而,作为寿命极短的人类,在千百年中经历了无数次更新迭代,得以接触其他两界者寥寥无几,对其之认知便也逐渐在代代传承中几近丢失。仅剩最后一点传说,却又在口口相传的添油加醋中越发偏离了真实的模样。
例如宴江在寺庙中求得的那枚护身符,就全然是人类胡编出来的Jing神寄托罢了,朱砂纸也好,香灰末也罢,这些人类创造出来的寻常物件对鬼怪起不了半分作用。
时崤在宴江面前端着一副气势颇强的模样,但其实他此回来到人间,却是负了伤之后的不得已之举。
他是鬼府的王,贸然越界,稍不留神就会引起人间大乱。
好在身上的重伤让他力量流失大半,存在感也大大弱化了,只需稍加藏匿气息,仙鬼两界一时半会儿便发现不了他的存在。不过即便如此,他还是必须选定一个人类,来当他与外界联系的中间人,将影响降到最低。
宴江,就是时崤短时间内能找到的最合适的人选。性格软弱好拿捏,又是个无父无母的,居所虽然破了点,但胜在低调兼之远离人群,正是一处绝佳的容身之所。
当然,还有最关键的一点,那就是这宴家可算得上与他极有渊源。
天微微有发亮的趋势,村中其他人家养的鸡迎着浅蓝色的天,拉出一声又一声的嘶哑长鸣,时崤揉揉太阳xue,无心再逗弄这书生,摆摆手,示意书生不必再跪。
“胡三乡那农户乃是我属下化身,你不必再回。从今日起,恢复你先前的正常起居,不得叫人发现任何异常。”声音有些疲惫。
晏江这才用衣袖胡乱擦擦泪,软手软脚地站起来。
原地踟蹰了好一会儿,低着头犹豫开口:“我先前……每日都会到临乡集市摆摊卖字画。”
“摆上多久?”
“清早出发,黄昏才回。”
书生畏极了这鬼,虽是实话,却越说越小声,胆战心惊地怕对方下一秒就暴起发难。
毕竟他想象中的伺候,是像话本中大户人家的丫鬟一样,全天候恭候在一旁,随时给主子端茶送水。
却没想鬼王闻言只是点点头,“那你便去。”
宴江连忙称是。
一口气还未卸下,又听见对方适时补充:“只一点,莫要想着趁机逃跑,无论发生什么,天黑之前都必须回到此处。”
话音刚落,第一抹朝阳的光辉从山脊背后露出了头,把天空染上一层圣洁的光。
天亮了。
比起未知的黑暗,光明总能带给人类更多的安定感,宴江乱糟糟的脑袋里头终于找到了一丝依托,情绪从恐惧的泥沼中挣扎出一个小口。
他注意到时崤的脸色随着日头的升起而变得越来越白,身体似乎也有些难以维持,逐渐变得稀薄模糊。
那鬼王抬手,宴江怀中便骤然一空,这几天一直带在身上的小木匣子频空出现在对方掌上,不太多的铜钱和碎银掉了一地,叮当作响。
其中一枚铜钱旋着圈儿滚到脚边,撞上他赤裸的脚趾后就地躺下,宴江低头看了一眼,心疼钱财,却也不敢贸然去捡。
“本座要休息,你替本座寻个Yin凉的地方。”
鬼王命令的话语迎着光线散开。
宴江抬头,余光只来得及捕捉到一抹黑影钻进木匣子,啪的一声轻响,匣子已经扣上了盖,落在那张与这屋寒酸格格不入的豪华紫木椅上。
再看,视野内哪还有高大男人的身影?
他咽了咽口水,心脏狂跳,小心地靠近那木匣,还未有任何接触,已经能感觉到其中散发出来的森森寒气。
鬼王在里头休息。
这个认知让书生惊恐不已。
想想对方的吩咐,左右环视了好几圈,这破烂的屋内哪有什么符合条件的角落?却又不敢不从,最后只得挪开床板,硬着头皮将木匣子从椅子上捧起来,尽量平稳地放到床下的暗格里,与父母留下的遗产藏在一块。
木匣子静悄悄的,没做出任何异意。
宴江这才感觉自己从这场噩梦中活了下来。
手忙脚乱地收拾了满屋的狼藉,连休息一会都不敢,稍微将自己拾掇干净,就匆匆背起装着纸笔的书篓出门了去。
这条路他已经走了许多年,今日走起来,心境却大有不同,每踏出一步,都要当心那鬼王会不会认为他在逃跑,以至于到集市的时候已经满头大汗,活像被追杀了一路。
周围几个熟悉的商贩随口问了几句,宴江便打搪塞道自己这几日生了病,现在体还有点虚。倒是街口米糕大娘急冲冲的过来,连说自家闺女请些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