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季的友人是个外表白净的娃娃脸少年,眼睛弯得狡黠,像跟褚连川同一窝出来的狐狸崽。周身萦绕药材香的小狐狸此时正哭丧着脸,形容无奈:“让他好好注意点身子,果然不听!先前拼死拼活才把人从鬼门关拉回来,他还欠我几个人情没还呢!”
“他说拿这个先抵着。”我将沈季交付给我的信物递给他。雕琢古朴的石章底部刻着单字“颜”,红绳被磨出一层细细的毛边,看上去有些年头。
少年有些惊讶地将其接过:“不知阁下有何需求?”
我最喜欢和这种干脆利落的人聊天,当即直白道:“我想见鬼山子前辈。”
自古江湖多故事,沈季他们那些人的账,挑拣挑拣写篇百回长文丝毫不夸张。我以前爱看的话本子里少不了恩怨纠葛的江湖题材,羽十一闲着无聊时也会找我借去看,回过头来处处挑刺。
很早以前的某次闲谈里,他说,这个本子挺有意思,化用了江湖里一桩旧事。我斜睨了眼,他手里的那本叫《黑月风云录》,讲的是一名世家少年被灭门后寻仇的故事,顿时起了几分兴致:此话怎讲?
他道,这要从十多年前的一段孽缘说起了。
红枫谷的大弟子外出游历,被一只天降绣球砸晕了脑袋,一觉醒来身上多了个婚约,原来是被武林十大美人之一的颜七娘看上了。他连夜潜逃,谁知被人一路追到师门,几番拉扯过后,总算两情相悦拜了天地。
我原以为他一本正经,没想到讲起八卦来头头是道。他说,丹荀性子温和,压根抵不住跋扈美人的一番穷追猛打,好在两人成亲后和和美美,不失为一段佳话。
故事直至此处还是欢喜美满的,但我知道,下句话一定是——好景不长。
江湖上不知何处飘来风声,有绝世秘籍出世,颜七娘所在的长风门虽不是什么小门派,却首当其冲受了牵连,一夜之间惨遭灭门之灾,百年基业就此消散。这场血雨腥风席卷八方,一时人心惶惶动荡不安,二人送去红枫谷养病的不过齿龀之年的独子,成了全门上下唯一的生还者,为防仇家觊觎,被武林盟主亲自护送去了北城寺。
时过境迁,莫须有的秘籍没了音讯,这桩惨案的凶手依然逍遥法外,但长风门遗孤却继承了母亲衣钵,自学一手凌厉的好鞭法,逃出北城寺不知所踪。
“不知凶手,自然就没有寻仇一说,更别说连主角是死是活都不知道”羽十一合上本子,啧啧摇头,“看来作者心里意难平啊。”
至于少年如何拜进鬼山门下,又为何复出江湖掀起一番风浪,就不得而知了。
正是因此,羽十一到现在都认为我不该心血来chao揽那两个麻烦。敌暗我明,谁知道沈季的仇家是否仍在暗中窥伺。至于另一位……他很不赞同我祸害人家,还是三番五次不知节制的那种。
好在沈季的伤已无大碍,等我会过他师父就放他回去,寻仇也好不追究也罢,他的事与我本就无甚瓜葛,早结算早了清。
凉州这一代多为崇山峻岭,坐落大大小小数十门派,沈季说鬼山门便在此处,但入山路上八卦迷阵繁多,外人轻易寻不到。我倒不是非去不可,只是对其中关窍有些好奇,想见识一番。谁知小狐狸言辞委婉:“山路险峻,以防危险,前辈说就在这城内会见阁下。”
……也行,省事了。
见面时间约在了三日后,其间我便先去Cao心另一件事。听说云石被奉给了如今的武林盟主,我还需设法与人约见一面,商量着如何说服他割爱。
父皇赐了我一道圣旨,那是他知祁城困我不住,允我游历大好河山写记人情风物。至于这随手丢给我的锦帛上零零散散的药材需做何用,我不曾发问。若是寻到了,他会轻轻颔首,若毫无收获,也从不催促,但我丝毫不敢懈怠,对此处处留意,每过一段时间多多少少搜罗一点出来。
祁城中由此传言,五皇子有收集天材地宝奇花异草的癖好,属实冤枉。
“也没在宫里见过哪名仙师。”我曾暗自嘀咕。虽说古有昏君荒废朝政,一心追求得道成仙,但我挑灯夜半的父皇看上去显然不是那样的主。
羽十一闻言提醒我:“殿下可是忘了,当年战事正值要紧关头,有南疆刺客潜入皇宫行刺,先皇不幸宾天,当时还是储君的陛下也九死一生,幸得安南王赶回祁城献良方相救,才幸免于难。”
我自然知道那段动荡时局。
只是去年春猎他还在一打三……实在看不出身有隐疾的样子。
再说,论靠谱我还比不过褚连川,他放心把龙体托付给我吗?我是不是该感到受宠若惊。
“皇兄作何评价?”我问他。
他只是摇头:“太子殿下不知此事。”
我挑眉:你怎么可能不通风报信?
他仍然摇头:“太子殿下不知。”
我心下了然,不再追问。
谁想武林盟主比行踪诡谲的鬼山子前辈难见多了,原因无他,人家忙。武林大会开得热热闹闹,武林盟主忙得风风火火,东南西北中五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