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再次去找褚连川时扑了个空。温暖的阁楼里只有一昳丽少年在练字,炉香袅袅好不沉静。
“小玉,”我问他,“渊王呢?”
少年听我语气来者不善,愣了半天神才答道:“回禀殿下,王爷他去湖边了。”
积攒一下午的怨气打在棉花上,轻飘飘消散无踪。是我忘了这回事。他办的诗词猜谜会到最后要选出魁首,需他亲自到场评定一番。
我立在原地怔忪片刻,余光扫见案上白纸黑墨,又是一愣:“你在写什么?”
提起这个,少年脸上浮起一片绯红:“回殿下,这是……王爷前几日刚为我赐的新名。”
和瑜。
“端方美玉,他对你不赖。”少年眉目Jing致,除去脸上厚了几分的脂粉,隐约见得Jing细轮廓,并非不可称玉。话至此处,我顺口问道:“那你原先叫什么?”
“贱名不值一提,”少年微微低着脑袋,“王爷一直叫我小玉。”小玉小瑜,念起来差别不大。恐怕褚连川给人赐了名,却自己都没改口。
他向来不好好称呼别人,在宫里时把满朝文武绰号取了个遍,来封地了也没放过院子里的美人,月鹭雪客窃脂玄乙,把好好的院子整成了叽叽喳喳百鸟园,眼前少年竟少见的不是只禽鸟,看来确实得他宠爱。
我正寻思该不该在这里等褚连川,窗外忽而传来几声短促的鸟鸣,这是羽十一联系我的暗号之一,表示需要借一步说话。
对此我有些惊异,暂且压下对他先前失联的追究:“何事?”
他的神情并不严肃,欲言又止中带着点探究,嘴角一降恢复冷冰冰的样子:“有两件事。”
“第一件是,属下今天收到有关云石的消息,正在查验是否属实。”
这确是重中之重的大事,我颔首:“有进展就告诉我。”
“至于另一件事,”他思忖着如何开口,“方才回来的路上,我看到渊王身侧站有个人,是……”
“停,”不用他说了,“我今日见过他。”区区一个照面,没有半句言语,眼神交错片刻便移开的那种见过。
羽十一缄口,静静等待了会儿,道:“他们应该快到了。”
那我跟褚连川的账今日必然没法了结,只能来日再讨了。
安南王世子对渊王而言算是稀客,他的来访却异常无声无息,是夜,褚连川安排了一桌小宴,只我们三个人。
褚连川作为主人十分不见外,亵衣上披着个外袍便来了,可我没想到的是褚穆书竟然也同他一样,只是衣带系得端整许多,两人应是一同去后院汤池修整了一番。
我的目光凝聚在他还凝着水的发丝上,眉毛不自觉压下几分。
——他身子弱,怎么也不担心受凉。
他自小体虚,当年又因我的过失落下寒疾,即使这些年来调理好了,也该多注意几分才对。
“五殿下,”他看见我,虚虚行了个客套,“白日远远相逢,未敢相认,失礼了。”
他明明知道是我。
“堂兄不必客气,”我的委屈无处可言,只能回礼,亦睁着眼睛说瞎话,“许久不见,我也没敢确认,原来真的是堂兄。”话音落地,他身后的褚连川差点没笑出声来,没等我甩去眼刀便自觉收敛了,望天望地假作一问三不知。
没有炊金馔玉,清淡而丰盛的小菜却也是Jing心备过的,皆为颇具盛名的当地特色。褚连川难得放下一次身段,亲自为我们每人盛了碗汤。
“我也是昨日才收到的消息,”他对我眨了眨眼,一开口,迅速把自己撇了出去,“所以没来得及告诉你。”
他若有心,托人捎我一个口信有多难?一句话的事,编借口都不走心。可这话我接不了,因为他是说给褚穆书听的。
“唐突造访,确实是我的疏忽,”男人低着眼,软和后的声音如寒冰化开,带着耳语般似有若无的温雅,“前些日子事务繁忙,近来稍稍得空,想起子珣的信,便想着来此赶个除夕,稍作小聚。”
语落稍作停歇,转向我:“来时路过湖边,瞧着猜谜会有趣想小试两手,才恰巧碰见小崇。”
最后两字他说得自然,平淡无波的语气让我恍惚觉得,先前远远一瞥的生分只是我的错觉,可凉意从脚底飞窜全身的感觉分明如此真切,只是想想都令人遍体生寒。
我不知道自己回应了什么,眼神胡乱扫至他胸前泛着shi意的一小缕青丝上。室内温暖,他领口拢得不紧,松松垮垮半掩半露小片细白,骨线凹处蓄着一滴清水,Jing致得仿佛一捏就碎。
或许我愣的久了些,所以褚连川起身了。他亲切的为我们各添了菜,面向我时眉头轻挑,似笑非笑好似邀功。
我霎时清醒了。
这狐狸做什么都是故意的。打一棍子再给颗糖,不知是指望我既往不咎,还是单纯以此为乐。
佳肴入口清爽味鲜质嫩,将我食不终味的心情冲淡许多,我竖起耳朵全神贯注,听褚连川天南地北地同他掰扯奇闻异事,只在话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