漫无目的闲逛的结果是,走到天色将暗,我手里只是多了包果干。喜欢的那家酒楼刚好满客,我退而求其次,去了不远处曾吃过的一家馄饨摊。
找了条长凳坐下,我向老板娘要了两碗馄饨。
男人似乎对我的随性而为感觉惊诧,但没说什么,围绕在鼎沸的市井人声里,任何言语都不合时宜。
“无论来多少遍,我都挺喜欢这里。”我撑着下巴等待老板娘擀皮包陷,说给他听也说给自己听。
我说的是这座城。
摊子坐落在在转角视野好,近处是热气腾腾的水锅与高高摞起的白瓷大碗,放眼望去便是一整条街众生百相。热闹嘈杂也喜气洋洋,人们已经在置办年货了。
男人接过我的话茬:“你常来?”
“不常。”近年来每年一次而已。
年少时我离开祁城的机会不多,不然也不会次次等那人来看我,让他偷偷给我带外面的零嘴和话本子,还让他想办法带我出去玩。
可我现在有命在身,来去自由了,反而没去找过他。
自那件事之后,我传去的大部分信息都石沉大海,只得到过寥寥几封客套疏离的回信。
心中不免酸涩,于是转移话题,莫名其妙怪罪起褚连川:“你说这么好的一片地方,怎么就划给我三哥了呢。”
这话不好接,男人干咳了两声。
不用他接,这问题我自己答得来。
他作为渊王除了醉心风花雪月这点为人诟病,大体上挑不出差错,办起正事来百样玲珑,是个圆润Jing明的主。眼前热热闹闹井然有序的街道就是最好的体现。
锦上添花之术,是褚连川的强项。
“说起来,方才见你往那边瞅了好几眼,”我见景初听我说话的样子有些心不在焉,顺着他的目光望去,“可是看见了在意的东西?”
“不,只是有些奇怪,”他摇头,指向馄饨摊对面的玩具架子,“这是谁?”
架子上有一排小儿玩的泥偶,个个小巧栩栩如生,他所指的,是最边上那个。
与玲珑可爱的娃娃不同,那泥偶虽不甚Jing巧,却身姿英武威风凛凛,隐隐约约可见眉目俊朗之势,搁在那里十分突兀。
这问题被他问出来,我哑然片刻。
原因无他,其实他这张脸,和泥偶的原型有至少六成相似。若非那人行事过于光明伟岸,我都怀疑男人是否是他的私生子了。
“那是安南王。”我父皇的胞弟。
少年自请征战边关,十四岁上战场,十年来连收七州,让异族直至今日不敢有丝毫进犯。南边战事平定不过区区廿余年,他又将重新收复七州土地从无到有革故鼎新,才有如今这片海清河晏之景。
“所以这边很多百姓都会供奉他。”
我对那个名义上的皇叔印象不深,因为没见过他几面,但小时候听父皇闲谈提起过他,语气是熟稔的,似乎比皇兄对我的照顾程度还亲切几分。
男人疑惑的沉默了一会儿:“没人管吗?”
私下供奉这种事,多少有些忌讳。
有啊。安南王明令禁止花月郡里任何人家供奉他,不过这挡不住百姓自发的信愿,有的人家还是会偷偷放一个塑像到神龛里。
至于褚连川——他才懒得管呢。所以邬城这片的情况更加肆无忌惮。
不管怎么说,边疆安稳对朝廷而言是好事,说来连我父皇都不担心哪天安南王会起兵造反,别人瞎Cao再多心也没用。
不如对付眼前的馄饨。
个大皮薄馅足,清汤上飘着绿油油的葱花,香气四溢。我尝了颗,是熟悉的味道。
我主动提起吃过这摊馄饨的原因:“褚连川带我来过一次。说坐这儿刚好可以看到抱月楼侧边的窗子,从这个角度看美人有股别样的风情。”
夜色已至,重重楼阁挂起了灯,远处的一扇窗间,影影绰绰是美人晃动的剪影。
男人对这个话题无甚兴致,只回头望了一眼,便继续专心吃馄饨。
我笑道:“那时我跟你的反应差不多。”褚连川吃一口抬头看两眼,我意外发现这馄饨味道不错,吃完后发现他还在看,于是又要了一碗。
现在的我多少有些理解他的心境了,不过我不用抬头看美人。
男人吃东西的样子很安静,看得出曾受过礼节训练,但比起宫中那种一举一动都要特别注意的刻板,还是自由无束许多。
配上他英俊的模样,没有半分女气,落在我眼里却是十足的美人。
有些话曾在舌尖打了无数个转,此时气氛正好,我自然而然提了出来:
“要不,你跟了我吧。”
以我的身份,他跟从我绝不会吃亏,而我年后即将奉旨办事,行遍山川大泽,有他的武艺也会安全几分。至于颠鸾倒凤的旖旎之事,顺其自然便好,可日后再议。
冥冥之中有种预感,错过了他,我也许再难找到和那个人如此相似的人了。这感觉让我不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