班的态度着实叫哈德森弄不明白。
如果班对他是厌恶的态度,班却让他接近,让他爬上了床,还继续让他跟在身边;若说班对他有好感,班平日对他做的可半点没有留情。
他转头看向坐在书桌前的班,对方正看着书,时不时拿笔做一下记录,长发被简单地绑成一条松松垮垮的麻花辫。
哈德森记得,班在进书房时头发还披散在身后,他送茶之前也应该没人进过书房。
看来,这条辫子是班自己扎的。
哈德森脸上讽刺的笑一闪而过,那家伙十足像个女人。
放下东西,准备出去的他被墙上巨大的纸张吸引。
那是一副崭新的地图,彩色印刷物上画着河流与山脉,还详细标注了各种的内容,他在心里默默拼着:“A…me…ri…ca.”
“你对那个感兴趣吗?”班合上书,同样看向那张地图。
“是的,这是美国地图吗?”
“嗯,没错,”班今天似乎颇有谈性,“你对美国知道多少?”
“你问我吗,听说那里非常乱,当年还和我们打过仗,”哈德森有些意外,“不过,也有很多人在那里发了大财。”
“嗯哼。”班给了他一个眼神,示意他继续说。
“其他我就不太清楚了,这些事情我都是听酒馆的人说的,要能有一半是靠谱的,那就算不错了,”哈德森问,“你怎么突然问这个,是想去美国旅行吗?”
班没回答他,而是说:“即便被发现了几百年,美国仍有许多值得期待的地方等待人们去探索;不会因为信仰不同而被迫害,他们的领袖宣称每个人都拥有宗教信仰的自由;而现在,那里的民众还在女王的手下扞卫了自由,将贵族老爷们驱逐出境……”
观察着班神情的哈德森觉得,班的目光似乎透过了层层阻隔,跨越了山丘和大洋,看向了那遥远的地方。
班看向哈德森:“而且,据从那儿回来的人说,‘只要你一找到正规的工作,你每周就能省下钱来去购买一英亩世界上最上等的土地,不到一年你就能有足够的钱到西部去,购买一个永远都属于你的八十英亩的农庄’*;工厂正需要大批人手,哪怕你不是个熟手,拿到的钱也能比这里的熟练工多不少。有些地方只要你愿意去,甚至会给你预付船票。”
见哈德森并没有什么兴趣的样子,班问:“你就不好奇吗,隔着大洋,海的另一边是什么样。”
“说实话,反正在我看来,美国、德国、法国这些国家,无论哪一个我都不了解,也和我没关系,我平常都接触不到几个外国人呢,”哈德森又对着地图看了几眼,“说起来,美国人和我们说一样的话,感觉比其他地方还更近一点呢。”
“呵呵,”班侧过身子,阳光照到原本被遮住的书上,封面是法文“De la démocratie en Amerique(论美国的民主)”,“如果让你选择一个地方谋生,你会选择在英国,还是美国?”
“这对我来说没有意义,亲爱的,”哈德森把茶端给班,推开书和文件,半个屁股坐在桌上,“我除了一身力气,没有别的本领,在美国种地和在英国种地有什么区别呢?”
他俯下身,捧起班的发辫,放在唇边轻轻落下一吻:“至少在这里,我还能做个快乐的男仆。”
“你就没有想过学点什么吗,我记得你不识字?”班不在意他僭越的举动,悠悠喝了一口茶。
哈德森听到他的问题,心内有种说不出的不适:“也不是完全不认识。”
“汤姆之前一直在跟贝尔先生学认字和算账,道格也不是一来就能管理产业,他们都是一点点学习的,吉娜也跟了玛莎学了一手不错的针线活儿……”
“你是嫌弃我了吗,”哈德森装出一个哭脸,端起班喝过的杯子,自己喝了一口,“你来教我,怎么样?”
班抬起眼皮轻蔑地看了他一眼,露出一个意味不明的笑容:“你真是坨狗屎,小伙子。”
暧昧的气氛瞬间被他粗俗的话破坏殆尽,错愕的哈德森还没来得及反应,就被他捏住双颊,嘴被迫张成一个嘟起的圆,班拿着那半杯没喝完的茶倒进哈德森嘴里。
哈德森的两眼瞪大,双手压着前胸大声咳嗽,他毫不意外地呛到了,红茶溅得到处都是,衣领上也全是红茶留下的痕迹。
“擦干净了就滚出去。”
哈德森再一次被他喜怒无常的态度弄得心中窝火,咬牙恨恨擦干桌上的水渍,端着托盘出去了。
路上遇到贝尔管家,对方见他狼狈的模样皱起眉头:“你怎么弄成这样了,太失礼了,快回去换身干净衣服。”
“这可不是我的缘故!”哈德森没好气地回道,连一刻的停留都没有,大步离开。
他无礼又不耐的态度让贝尔管家吃了一惊,望着他的背影不知想些什么。
哈德森越是不想被人撞见自己这种狼狈模样,事情越不如他愿,下楼时,他又碰见了准备上楼的施耐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