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开霁眼眶通红,大喊着:“江修竹,我杀了你!!”
江开霁气急怒极,神色中还带着几近溢出的悲痛,他一咬牙,将横贯于宋观止身前的那柄剑尽数抽出,再将宋观止背在身后,摇摇晃晃、脚步却不曾动摇分毫,扬鞭过后策马离去。
先前分散于各处寻找踪迹的亲兵不知何时已全数立于林中,静默地融入暴雨里。
而他们的带领者正一动不动地坐着,宛若成了雕塑,除去随着风雨飘动的发丝,看不见一丝晃动的踪迹。
数不清等了多久,常珩终于动了,他抱起席然,翻身上马,仔细地将席然安放于自己怀中,雨水围绕着他的脸庞坠落,而不沾染他分毫。
常珩掉转方向朝山外离去,身后亲兵沉默随上。
天已变得昏暗,暴雨化成了细细的雨丝浸透了每个人的衣衫。席然的脑袋随着马匹的颠簸一下一下蹭着常珩的脖子,直至马匹在奔驰数十里后终于停下。
常安立于门口等着将军,只见常珩抱着被斗篷遮盖得严严实实的一人,步履匆匆,常安尚未来得及行礼,常珩便已跨门而入,常安只来得及窥见他压得极下的嘴角。
如此喜怒形于色的时刻,将军几乎未曾有过。常安只匆匆闪过这一念头。
常安在房外等候了一个时辰,想等来将军用膳,只是房内蜡烛甚至未曾燃起,常安在上前敲门和继续等待间摇摆良久,最终被同将军一同归来的侍卫提醒这才作罢。
昏暗的房内,常珩握着席然冰凉的手抵在额头上,他想起了许多,但出现最多的还是他和席然重逢那幕——他推开雕着花的暗香木门,席然穿着繁复又华丽的衣裳背对他而坐,听到动静后他回过身,脸上流露出的是与着烟花之地格格不入的淡漠神情。
常珩混混沌沌地想,他原以为自己只是很喜欢他,但好像他还是低估了自己对席然的感情。
他应是离不开这个人,也想同他携手度余生的。
他好像也快死了。
外面的天逐渐暗得比墨还沉,常珩不知自己维持原样坐了多久,直至外头的天又开始蒙蒙亮了,他的脑袋转得很慢,像浆糊一般,但他茫茫然感觉到了哪里不对劲。
好似他握着的手回了暖意,又或许是他许久未睡出现了幻觉,不然他拢在掌心的手指怎会颤动。
常珩脑袋突然闪过了一种极其微弱的可能,他屏住呼吸,以一种缓慢地、小心翼翼地姿态起身,凑向席然,直至他看见席然的眼皮轻颤,过了几秒,席然睁开了眼。
席然的眼前朦胧一片,他看见有个熟悉的身影站在床前,在他视野逐渐变得清晰之时,这人突然一把抱住他,力度极大,像是要将他狠狠勒紧骨rou里。
席然从熟悉的味道中认出了他是谁,席然轻拍着他的肩膀,用气音安慰着他:“没事了,没事了。”
常珩放开他时,席然才透过外头朦胧的光瞧见了这人已然红了眼眶。
席然心底一紧,哑着嗓子问他:“怎么了?”
常珩声音很低:“你知不知道,你昏睡了大半日,彻底失去了生命特征。”
常珩顿了一下继续道:“我以为你……”
席然原本还没反应过来常珩所谓何意,直到听见常珩话说到一半却因压抑的情绪无法继续才迟缓理解过来。
“你以为我死了?”席然正想笑话他想太多,自己怎可能轻易死去,只是在开口前一刻昏迷前的记忆突然纷至沓来。那些暴雨中闪过的刀光剑影、高高在上惺惺作态的丑恶嘴脸、与泥土混作一处的泥泞鲜血……
席然捂住了脑袋,直直想往墙上撞。
常珩一把抱住了他,紧紧拥住怀中不住颤抖的身躯,直至他渐渐平息,归于平静。
“宋世叔呢?”
常珩没有开口,任由逼仄的沉默在室内蔓延,席然什么都懂了。
只是席然听起来很冷静,“还有人活着吗?”
“……没有了。”
“好。”
常珩稍稍松开他一些,仍抱着他,他低下头看着席然,“你别忍着。难过就哭吧,好吗。”
席然麻木的摇了摇头,“我有什么资格哭呢,我不能哭。”
“阿然……”常珩握住席然的手,明明刚醒来不久,却依旧凉得跟一块冰一样,“你别这样。”
席然垂下眼,“阿珩,你知道吗,他们本可以不用死的。”
“是为了我,尤其是宋世叔。”席然话语说的艰难,“他是为了保护我才死的。”
常珩搂住席然,让他靠在自己肩上,“这不是你的错。”
“可是……”常珩的肩头开始沾了shi意,“他们都是为了我才去的啊……”
“都是为了我……”席然话语变得断断续续,“原本最应该死的人却还活着,世叔把我推开了,自己却被剑……给……”
常珩轻拍着席然的背,只是小声道:“他们不会怪你的,他们希望你能好好活着。”
“怎么办,怎么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