边应漓看着自己记下的那些信息,一个名为 Le crépuscule 的酒吧,一个叫做“桑亚”的小孩,以及在那个酒吧里有着决定权的夏洛特。
也是教导自己近九年的老师。
姜自盼说,夏洛特曾经从 DUSK 手里买过东西。本以为是什么珠宝,但现在看来,他还是把夏洛特和 DUSK 之间想得太简单。
他心里不觉得愤怒,也没觉得痛苦。也正是因为如此,他认定自己没有什么共情能力。
就连自己是 Z 、姜自盼手上至少有两条以 Z 的名义弄死的人命这种事都没能让他震惊到失常,区区一个对自己授之以渔的老师热衷于玩弄小孩又有什么大不了的呢?
边应漓手指在“桑亚”这个名字上抚摸了很久,好像隔空就能碰到这个真实的人。很奇怪,对于小孩子,他似乎总有着另类的、无缘无故的偏心。
这很矛盾。边应漓闭上眼睛,放下被他随手拿来记这些东西的那张写着姜自盼的经历的纸。他对自己身边的那些人没有半分感情,却又无端怜悯那个小孩,然而还有部分意识让他认识到自己有这种仿佛人格分裂的心理。
他知道自己并没有入睡的想法,只是在那个半梦半醒的小憩时段里又想起了江越。他想起江越平时如何魅力四射、如何心狠手辣,却又常常半夜一个人坐在地上双眼空洞又迷茫地看着什么。面前只有空气,可他好像在远远地注视着谁。
就光是这么看着江越看空气,看到天发白,边应漓被惊醒了。
睡得浅,醒来看周围的现实世界,边应漓的手心全是冷汗。再一看,现在半夜两点,不知不觉还是睡了四个小时。而夏洛特那边也只有窸窸窣窣的声响,大概也是已经歇息了。
明明只是在沙发上随便睡了一会儿,边应漓的全身都是酸痛的,好像被人当成一张折纸翻来覆去地折来折去过。
醒来第一个想起的不是梦里的人,也不是梦里那个人遥望的人,而是那个尚未见过面的小孩,桑亚。
边应漓扫视了屋内一圈,出门前往那家酒吧。
明涣一向早睡早起,身为最高领导却总是比规定时间还早一个小时赶到大楼,即便员工们平时见不到他人,这却是人尽皆知的事实。偏偏今天明总没来上班。
待飞的飞机窗户擦得透亮,一束光照着明涣面前的小桌板,当他翻动那些照片,细细的毛絮在空气里飘荡。
坐在他旁边的姜自盼也翻看着手里的东西。
中间隔着宽阔的过道,看似没有交集的两人的动作却出奇地一致。他们的表情不显,但都紧紧地捏着手上的照片,也都紧紧地盯着。
飞机早已关闭舱门,等待起飞,但整个飞机内部安静如同沉睡的深夜。明涣微微往姜自盼那儿看一了眼:“才确定下来?”
姜自盼看着手里的照片,上面是个坐在昏黑屋子里的高大男人,这是于他而言有着最熟悉的血脉连结的男人,也是他与之流淌着同样罪恶基因的男人。
“嗯,”姜自盼放下照片,“他一直在跟踪边应漓。”
明涣诧异地看向姜自盼:“从什么时候开始?”
姜自盼没看他:“大概两三年前吧。”
“江越死后。”明涣用的肯定语气。
姜自盼没回答,算是默认了。
“但是,”飞机开始奔跑,环境噪声陡然变大,明涣的声音并没有变大多少,但姜自盼听得见,“当时他也在场,为什么死的只有江越?”
飞机加速行驶,噪声又没那么大了,姜自盼抬起头,看着明涣:“我的失误。”
明涣的嘴角动了一下,但还是没说出什么来。
等到飞机起飞,人的身体向后仰着,同时因为生理原因耳鸣的时候,姜自盼又说:“所以这次要解决干净。”
明涣听见了,但他不知道这话是不是对自己说的。明涣装没听见,姜自盼也不求对方给个肯定答复。
睡意全无,也不打算享受头等舱的舒适待遇,姜自盼一直以一种不太舒服的姿态坐着。顶级男模的身形被拘束在小小的座位上,惹得明涣忍不住看了他好几眼。
明涣说:“我的人盯着夏洛特。她昨晚一直在生闷气,但是也没对那个新来的小孩做什么。”
姜自盼看着他。明涣又说:“我看到了照片,那个小孩......和他很像。”
姜自盼皱着眉把头转了回去:“那他人呢?”
明涣沉yin片刻,答道:“不知道。他还挺厉害的,让我的人跟丢了。不过他已经在夏洛特身上安了东西。”
“你的人都看出来了,”姜自盼似乎叹了口气,也有些疲惫了,“夏洛特会不知道吗?”
“那姜先生为什么也选择今天去法国?”
姜自盼没回答。
明涣又说:“也对,毕竟我不是为了保护边应漓才去的。”
“你的人别动手,”姜自盼阖上眼睛,竟真的累了,“别再弄得一身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