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我可以和爸爸一起睡觉洗澡吗?”
“你长大一点就要自己做好自己的事。现在你还很小,你害怕,或者做不好,想要我们陪在你身边,这都是很正常的,没什么错,现在我都可以答应你。”
“……那就是父亲告诉我的没错,我以后不可以这样了?”
“以后,你长大了,就不想要我们陪着你了。”
“怎么会呢?不会的。”
轻轻的笑声。
“好的,我相信你。现在,好好睡吧。”
她很快睡着了。他则过了好久才睡着。
*
☆、解释
赫莫斯点了一下帕雷萨的额头,帕雷萨顿时清醒了。他刚刚觉得自己是一个铁匠,□□着上身,汗流浃背,正用血铸造一把弓,在这个古怪的梦里所有人都用这种弓来挥击砍打,这里还有许多其他复杂、古怪、荒诞的规则和文化,现在帕雷萨渐渐忘了它们,因为这一切只是他做的梦。
“醒了?好,我们来谈谈。”赫莫斯不给他时间缓一缓,把一大堆话倾倒出来,“你是怎么一回事,你为什么觉得瞒着她是好的?她又不是真的人类小女孩再说,就算她是真的人类小女孩又怎么样呢?你们干嘛要瞒着小孩这种事情?如果你觉得等她十六岁时告诉她是可以接受的,那么十五岁为什么不行?如果十五岁也可以,十四岁为什么不?十四岁可以,那么十二岁呢?那么十一岁呢?十一岁的孩子和七岁的孩子有什么差别?七岁的可以,为什么五岁不行?既然五岁都可以,那么理解力比一个真正的五岁人类小孩更好的幼龙为什么不行?——”
帕雷萨一边听赫莫斯的滑坡谬误,一边思考现在发生了什么。他做了个梦,醒了,又不算醒。赫莫斯叫醒了他——哦,他现在睡在海尔特里帕斯旁边。所以赫莫斯跑进他的梦里。可是这不对,他之前没请龙过来,龙就不应该过来。这乱七八糟的破梦赫莫斯岂不是全看到了?
赫莫斯现在谈到,他不理解为什么人类要给自己的小孩制造这样一个谎言:世界上的人都不□□,他们的父母更不□□。赫莫斯说:他,帕雷萨,竟然会接受并延续这种习俗,实在是非常可笑的。
也许人在梦里更容易生气,帕雷萨心想。他本来不是会轻易为赫莫斯最后那句话生气的人。
他抬起手,指着赫莫斯,并不说话。他的梦遵照他的意思予以还击。
轰——
*
海尔特里帕斯从睡梦中惊醒,那一刻她看到她双亲中的一位冲进他们的帐篷,抓着她双亲中的另一位把他拖出去。他们都看起来怒气冲冲,彼此敌视,相互攻击可是——
他们的力量并不对等。
*
赫莫斯看着抓住他手臂的爪子,它还在颤抖,同时却以最大的力气抓着他,利爪撕破了他的袖子。帕雷萨也惊呆了,一时忘记了辱骂赫莫斯。在一片凝重的寂静里,她颤抖而坚定,愈加用力,几乎要令赫莫斯的手臂流血。
“松开。”赫莫斯说。
“不要打爸爸。”她说,焦虑,带着哭腔,同时毫无退意,眼睛一眨不眨和他对视。
赫莫斯看了一眼帕雷萨,指望后者去安抚一下她,结果却收到了帕雷萨谴责的目光。她已经这样叫你松开了,你为什么不松开?好像他理应对海尔特里帕斯让步,好像哪怕他不对他这个大杂种让步,他也应该对这个小杂种让步。
太多憎恶涌向龙。他理应为了她的愚蠢中断他们的娱乐,理应照顾她的无知不再Cao他的恋人,理应时时刻刻把她的感受她的心情放在他考虑的第一位,理应牺牲自己除了生命外的一切来给她最好的。
当然,这些理应不是海尔特里帕斯要求他的,而是帕雷萨·海泽拉姆要求他的。他清楚,所以他没有撕下这头冒犯他的幼龙的任何一片鳞,碾碎她的任何一块骨头,只是告诉她:
“我对你说:松开,【】。”
疾速张开的结界弹开了幼龙。
*
海尔特里帕斯在空荡荡的世界里号啕大哭,头顶是真正的天,脚下是真正的地。她此前已经听了关于巢外真正天地的故事,知道这里危机四伏,过于弱小的她失去父亲庇护,很容易死掉。但现在她上气不接下气地哭着,无法比较出,那能庇护她的父亲和这庞大森冷的世界,哪个将使她更接近毁灭。
她无助地蜷在雪地,如同降生的那天。
夜很静,风裹着细小的冰粒,清晨的第一缕曙色漫上天幕,湖畔只有她细细的哭声。
一个人走出来。
这是她爸爸,一个比她还要更加羸弱的人类,她稍微不注意就可能弄断他的身体。爸爸没有能力保护她,有能力保护她的是那个可怕的父亲。
爸爸抱起她。
他隔开了她和森冷的世界,隔开了她和可怕的父亲。她轻轻地环着他的脖子,刚才冒出来的鳞片渐渐都收了回去。虽然爸爸什么都保护不了,什么都保证不了,她还是渐渐止住了哭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