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天,很抱歉。”
这话说得干瘪,简短,没有一点语气,更无半分诚意,只是表明一种心照不宣的态度。他很快得到了龙的回应,赫莫斯接受,然后用更长的一段话表达了相同的意思:对不起呀。嗯,没关系。有时候帕雷萨觉得这就是他俩对一些问题屡教不改的原因:犯错的代价太小了。虽然他们约定了不该这样,不该那样,不做这个,不做那个,可真做了其实也没关系,对方不会因为自己犯了这等小错就怒而分手。
比如他就不会因为赫莫斯私自怀孕而——
算了,算了,打住。帕雷萨告诉自己。已经发生的事,不要太在意。其实关于孩子的问题,他本来还有很多事想说,但是一旦告诫自己不要纠结,谈论它的欲望就烟消云散了。
“那就这样吧,”帕雷萨说,“你好好……”他还是说不出口任何和怀孕相关的字眼,“……好好呆着。”
他站起来走了。
*
一个人很难解释清楚自己种种行为的动机,因为他们出于各种各样的理由,不愿意承认自己真正的模样。但是帕雷萨一向认为,他是个对自己很坦诚的人。
他现在躺在浴缸的热水里,还是解释不清自己种种表现,种种情绪的缘由。他想起昨天他对赫莫斯说去死,他实在想不通……他生气到这份上了吗?有吗?有吗?
……也许有吧。
那他就更不明白这是为什么了。按理来说,赫莫斯替他去上班,明明是更值得生气的事……不,帕雷萨反驳自己,不。
没有什么能比赫莫斯怀孕让他天崩地裂。他捶了一下水面,溅出好大水花。恰巧这时,浴室门打开了,赫莫斯走进来。
帕雷萨瞪着他:“出去。”
“还是生我的气?”
“没有。”帕雷萨说。
但他说过什么来着?赫莫斯不好搞。
“昨天——”
“那事已经过去了,”帕雷萨打断他,“出去,好吧,我现在没心情——”
“我以后绝对不会再替你——”
“这事也过去了,我最后说一遍,我现在不想和你【】——”
“我不是来找你【】的,”赫莫斯立刻说,“我就来洗个澡。”
又【】在这儿扯淡。帕雷萨心想。龙如果想清洁自己,魔法足够【】
但帕雷萨现在懒得和他争论。他冷笑一声:“随便你。”他不再看龙。他不看,但他能听见脱下衣服的簌簌声,赤足行走的声音,花洒打开的声音。他能听见,能想象出——但他就是不看。
赫莫斯的勾引失败了,然而龙却还不离开。帕雷萨听见赫莫斯说:“帕雷萨,我希望你能知道,如果你真的不喜欢一个计划外的孩子——”
“我更不喜欢让一个计划外的孩子胎死腹中。”
花洒仍旧开着。
“没有孩子会胎死腹中,”赫莫斯说,“并不是……虽然它可以叫怀孕,但不是人类那种怀孕,这个孩子现在并不比你的一根头发更接近一个生命。”
“它有机会变成一个生命,我的一根头发不会。”
“哦,你的一根头发也可以,从理论上来讲——”
“我不在乎什么理论——”他猛地抬起头来,顿了一下,才继续说道,“不要和我诡辩。”
“如果让它消失能让我们间的气氛恢复正常,”赫莫斯慢慢说,“那么我——”
“那你就去死吧。”帕雷萨不假思索地说出这句话。他应该为此羞愧,或是悚然,但他没有,他专注地注视赫莫斯的表情,想要知道他的威胁是否奏效,是否能够让赫莫斯放弃那个念头,是否能够让赫莫斯理解——不,他不需要赫莫斯理解,他需要赫莫斯服从——他需要赫莫斯从此以后再也做出不了让他意料之外,不想接受的事——他需要龙刻骨铭心,永不忘记,再也不要——
而赫莫斯一直没有说话,沉默地注视着他。
帕雷萨垂下头,抹了一把脸。
“对不起,”他说得太快,让词语变得模糊,“那只是一句话,我没有这样想。”不,我就是这样想的。如果你再自作主张,你就去死吧,我希望你去死,你这个傻【】——这样想是不对的——去死去死去死——不能这样想,不能再继续,会后悔——
“出去。”帕雷萨又说。他内心的声音继续喋喋不休地说,这样处理是错的,你应该和他好好谈谈,好好探究一下,问题到底出现在哪里——问题还不清楚吗?出现在赫莫斯自作主张了一件事,而偏偏这件事不只关乎它自己,还关乎他,它明明应该和他预先商量——可这只是一件小事,一个孩子,生下来,养大——不,这种态度不是小事,它今天能私自怀一个孩子,明天就能——你不能这样武断地做推论,无凭无据地升级事态严重性——然而——
赫莫斯打断了他的思维风暴。
“你真的不想【】我【】了吗?”龙的语调那么可怜兮兮,让帕雷萨在暴怒中又感到想笑。这很赫莫斯,贵为真龙,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