耗费十足十的心力。
阳台门忘记合拢,和煦的风掀起窗帘的一角,室内忽明忽暗投下尖尖的亮光。梁沅内心一团乱麻,不安烦杂交织却很快睡着,和光一起幽幽送进来的还有广霍的味道,密密实实地包裹展平蹙起的眉头。
如今他不方便和外人一起用餐,于是与毒枭的人约在六点见面。他们的窝点就在首都的贫民窟里,没有任何戒备以及通讯管制,甚至可以从网上或者当地人口中得到准确的地址。已然成为M国一股不可忽视的势力的犯罪集团根本不怕外界的窥探,他们就在那儿任何人都可以探访,只要你有本事竖着出去。
因此梁沅与传闻中的二把手对坐商谈拉锯时,随时能接收耳机里的消息。他的身体状况特殊,这一趟里里外外都布置有人负责安保。随同来到最里面的伙计语气凝重,他告诉梁沅他们的老大被杀了,整个窝点大乱,分散的暗岗似乎看到孟炀仓皇外逃。
留心去听的确隐约有枪声和追喊的人声,大概只有会面的小屋未受骤然生变波及。不过平静没有持续多久,对面戴眼罩的二把手显然也收到了消息,他猛然起身险些带动桌子撞到梁沅的肚子。
梁沅暗骂他要钱不要命,不看看是什么地方就敢单枪匹马地闯,情急之下也跟着起身,身形一晃拦住一群膀大腰圆就要往外冲的外国男人。难道是动作幅度太大,梁沅忽然感觉软绵绵的拳头或是小脚顶了一下他的肚子。
二十四周的孕肚圆滚滚地凸起,幸好十一月的夜晚天凉,梁沅裹很厚也不违和。宽松的衣服掩盖下还有缠肚皮的圈圈白布,微弱的感觉理应在层层布料的削减下几不可察,他不知道这算不算什么感应,他仍然捕捉到了。
怒急交加使他顾不得回味神奇的温情,梁沅微微蹙眉,只有藏在衣袖里的手用力捏紧。梁沅朝不悦又无法撕破脸冷冷盯着他的人一笑,言语强势却如同空气般轻飘飘,让人找不到地方回击,就像柔中藏锋的太极,“今天我来只为做这单生意,外面发生什么与我无关。想必奥科瓦先生的工作也是促成我们的合作,保障军火供给对帮会来说更重要对吧?”
梁沅摊手,请他回到座位上,凶巴巴的头目不得已讪讪地坐回去。费戈的军火事业快速扩张,几乎挤垮美洲全部竞争者,他们处在无疑的垄断地位。毒枭们不间断与当地军队对抗,费戈的军火帝国与毒品的后花园比邻而居,这是他们能找到的最先进且便捷的合作对象。因此谈判虽然在他们的主场,这伙剽悍的恶徒率先落下风十分被动。
小厅的谈判继续进行,对方心急如焚匆匆敲定,梁沅得到比预想更多的利益,一遭冒险出行也随之结束,但他并没有由此放松下来。与此同时,以身犯险与虎谋皮争取来的一刻钟足够孟炀隐入参差错落混杂繁乱的贫民窟里。
坐下来后梁沅悄悄将一只手藏到桌下,手机旋出,指尖飞触,他朝外围的所有下属发出一条指令。
“务必配合他安全离开,切勿暴露踪迹。”
瓦灰色的砖混矮屋沿山坡蜿蜒而下,雾沉沉的天色显得如同蚁房般攀附在土地上的建筑群更加破败。城市挤入太多的人,他们无处容身,只有一再压缩这片困窘的区域。房子肩叠着肩,街巷无比逼仄,锈蚀的铁皮雨棚弯折下半块,垂得很低,似乎能戳到每个经行而过之人的眼睛。
枪响之下,黝黑瘦弱的孩子纷纷抱起破足球藏回勉强避雨的屋内。破裂的墙缝窗框后偶有几只黑亮的眼睛,再几句呵斥和子弹激起的尘土就让它们打着哆嗦消失。孟炀七拐八拐,不停看手上复杂的卫星图。无序的屋舍加大识别路线的难度,也给了他更多出逃的机会。
一只宽大的手忽然探入路边滚烫的炉灶,燎泡瞬间蔓延上手背。他抓出一把草木灰拍到腹前的血洞上,踉跄几步后纵跃而起翻进另一条蜿蜒的巷道,血迹杳无影踪。就在他跑开之际,人群避散而去的街区又从矮墙上跳下一人,同样的黄肤黑发。血从他的袖管滴答落下,续起中断的血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