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威难测,皇帝的怒气来得快去得也快,端王爷被贬至行宫禁足半个月,叶沉一纸诏书他便又回了皇城。只是这回收敛许多,闭门谢客,谁来了也不见。
众人不知是何缘故,只道端王兴许失宠,皇帝中意的果然还是太子殿下。这些事情外人可胡乱猜测揣度,柳光寒可始终放不下心来。加上最近夏秋交接,他竟是大病了一场,如今早朝也不去了,只躺在暖阁里休息。
心烦意乱地瞧着前线送来的战事情报,柳光寒提笔写了些什么,却听到门口传来一阵脚步声。
他不必回头,也知是尚书萧情语。打那次撞破儿子与叶凝虚的丑事后,柳光寒每每私下单独面对萧情语便很是不自在,今日也是如此,他放下笔,定定地看着对方:“尚书有何要事?”
萧情语视线从桌案上见底的药碗上移开,俯身行礼道:“丞相病中尚且如此Cao劳国事,实乃天下之大幸。”
柳光寒扶着昏沉沉的额头,喝了口热茶,才觉得心里舒坦些:“你什么时候同我说话也这般拐弯抹角了?”
萧情语凑近了些,放低了声音:“皇上前几日去行宫看过凝虚,丞相是知道的罢。”
柳光寒想了想,确实有这么回事,又反问道:“那又如何?”
萧情语苦笑起来:“丞相何不再仔细想想,我那儿子从小是在蜜罐里长大,纵使做得几篇词赋会讨他父皇欢心,又哪来的本事让陛下朝令夕改,将他从那行宫带回来?”
柳光寒惊得瞪大了眼:“你的意思是说……皇上他!”
萧情语长长叹了口气:“陛下的性子,你我都是知道的。尤其是在知道言卿与凝虚的事情后,他会做什么,其实咱们都能猜得到。”
柳光寒冷笑起来,盯着面前人:“凝虚是你的儿子,你当真舍得让他……伺候陛下?”
“丞相这话说的,”萧情语衔着一丝凉薄:“咱们是臣,凝虚也是臣。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更遑论如此。”
“罢了罢了,”柳光寒凝眸片刻,涌到唇边的叹息犹如清晨露珠:“皇上……该不会对言卿也……”他的脸色越发难看起来,猛地站起身来:“不行,我得去找陛下。”
萧情语见他呼吸越来越急促,连忙出声劝道:“丞相莫要多想,太子是注定要继承大统之人,陛下再糊涂,也不该犯这种差错。”
他的话犹如当头棒喝,让本不甚清醒的柳光寒冷静下来,口中喃喃道:“是啊,言卿是太子。”
萧情语松了口气,瞧了瞧柳光寒脸色,缓缓道:“丞相,臣还想求一个恩典。”
柳光寒的神思似乎有些飘远,三两下便看出萧情语的意图来:“你是想说让我放过凝虚?”
萧情语点头道:“凝虚这孩子对他兄长情真意切,如今与陛下有了这事,若是再禁着他,保不准会做出什么傻事来。”
柳光寒叹了口气,取姜片在舌头底下含着:“你放心,我明日便遣言卿去瞧瞧他。”
萧情语得他此言,这才终于放下心来。两人望着窗外秋雨飘摇,再说些政事,便也散了。
皇帝下了早朝,又小睡片刻,醒来已近中午。祁衡穿着一身白色锦袍,头上松松垮垮戴个发冠,正在桌前提笔画些什么。见叶沉醒来,不由笑道:“陛下可醒来了,来瞧瞧臣这图画得如何。”
叶沉起身看了几眼,笑道:“太傅到底是太傅,才学南画几月,便已经可与朕的画师并驾齐驱了。”
祁衡并不掩饰自得,反倒是戏谑道:“那这画师的俸禄该给臣一份才是。”
叶沉在他身旁坐下:“太傅还缺这点钱,要和小小宫人争抢不成?”
祁衡微微一怔,旋即笑道:“陛下给臣再多,也都是身外之物。”
叶沉定定地看着他,伸手捏住青年小巧的下巴:“此事……确是朕亏欠于你。”
自祁衡从北地和亲之初,皇帝便于他言明,不允他诞下一儿半女。作为补偿,这亲自教导太子叶言卿的重任,才落到了他的头上。
祁衡嗤笑一声:“陛下说的哪里话,臣本就不喜儿女吵闹,赤条条来赤条条去,也图个清静。”
窗外秋雨萧瑟,打在窗边有滴滴答答的响声。叶沉琢磨不透他这几句话到底含了几分真情实意,索性不再去想,唤宫人进来传膳。
御厨一早便准备好的,刚烹好的小鹿rou,还热乎着,端上来时冒着吱拉吱拉的声响。
皇帝尝了几口觉得不错,伸手给祁衡夹了几块,后者细细尝了,脸上的神情倒也看不出好坏。
叶沉知他在想什么,也笑起来:“朕年少时和丞相出去打猎,搭个架子就着火烤,烤到那油脂啊一滴一滴落进火里,可把朕馋得。”
祁衡听着他说,也有些出神,开口道:“宫中便不能如此了么?”
叶沉大笑道:“倒也不是不行。”言罢,又唤宫人进来同他们细细说了。
厨房里的鹿rou还剩半只,rou还没剔下来,正好给两人烤着吃。到底是在宫里,这些事情不必亲自动手,便有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