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省掉的名字唯有那么一个,乔涴仙的眼皮抬起来,又展下去。他还没回话,忽而门房来报了。钱管家忙不迭出去,又忙不迭回来,呲两排牙,仿佛提前就看堂会戏了:“老爷,说什么来什么呀!是元吉。”
元吉来得很匆忙。他今日似乎换了一套装束,显得朴素干净些。老钱在旁边,先小声问了:“好兄弟,穿得这么干净啊?”
乔涴仙竖着耳朵,谁知元吉冲老钱一笑,就向着乔涴仙:“乔老爷——怎么好像长胖了一点儿?”
乔涴仙的眼睛一会儿就瞪大了。钱有方赶紧:“胡说八道!讲正经的吧!”
元吉看乔涴仙还算生龙活虎的,高兴了:“我来给您递一声,最近,我可就不摆道儿了。”
乔涴仙没来得及说话,钱有方先一叹:“怎么的呢?”
他这抢白太多,乔涴仙横视过去,一咳嗽:“随你的便。摆不摆道,有没有钱,是你的事。告诉我做什么?”
元吉的脖子仰起来,转了一圈脑袋:“这个,”他仿佛想得好笑起来:“我怕你在窗户口一等一宿,要担心我呢。”
钱有方差点没坐下去。他恨不能要抬起手捂住元吉的嘴,然而他瞥向乔涴仙:乔涴仙原本端坐着,现今两个眉毛硬是拧起来,屁股稍微地挪了个地儿,脸竟然发红了。好在乔老爷讲的话还是中规中矩的:“滚你妈的——我、我去你的吧!不要脸!”
钱有方拉扯住元吉,将他摆正了:“我说兄弟,你别来诚心气我们老爷了!”管家干脆将话岔开了:“七月三号,那天可有堂会,你有空没有?”
钱有方是要他来凑个人手。
元吉一眨眼睛:“今年轮到这头了?”他看向乔涴仙:“我听人说,乔老爷不喜欢堂会,我还以为不摆了呢。”
钱有方只当没听见:“哎啊,有没有哇?”
乔涴仙脸还红着,然而一听元吉的答复,即刻又落chao一样地,慢慢消退下去了:
“我实在没空。”元吉看向乔涴仙,在笑:“就不来了。”
第17章 灯下黑
钱有方如今的功课,叫做揣着明白装糊涂。
秘书由于在别地另设了办公室,对于府里头的事情就不太清楚。他晚上到乔涴仙那里汇报寻常工作,出来以后,就谦逊地去侍应房请教钱有方:“老爷这是怎么,不出气不吭声的?”
钱有方坐着一把梳背椅,剥个广柑,丢到嘴里,不慌不忙,添油加醋,说出来了。
秘书听毕,半晌摩挲一下手指,神情不大自然:“这种事,这个、那么,与我无关。”
钱有方一拍大腿,很烦恼:“你这话说的,跟他一模一样!”
乔涴仙和往常一样地起来,一样的行动路径,往阳台上看花。看完了,就在宅子里四处转转。摸摸花瓶,拍拍栏杆。他做这些事情时气息平稳,面色如常。面色不如常的,是站在他后面的老钱:不把这位哄高兴了不好做事,实是苦差。
“老爷,这栏杆,看看是不是也再刷一道啊?瞧着不显油亮了……”
乔涴仙吸了一口气,好似做充足的说话准备,然而最终语调很平:“好。”
老钱点头,又赔笑:“那好哇,我想着顺道把椅子也重刷一道,一起办了吧!”
乔涴仙没有言语,他的手指细长地,抬起来,摸到一个掐丝珐琅盘上去,不动了。
钱有方自然不傻,傻人在乔涴仙的身边留不长久。他看乔涴仙盯着高脚桌,即想了个话头:“说起来,老爷,堂会的桌子也订好了,你得空跟我讲一声,我领着去看。”
乔涴仙的手指放下来,放到他青灰的缎面长褂子上,仿佛落了一堆雪:“行。”
钱有方一听,就有点儿着急了。乔涴仙话越少,那么事情越不好办。往常乔涴仙是很要问几句的,桌子什么料什么色,摆几张,给谁看,如今竟只有一个字了。
钱有方在他身后龇牙咧嘴,只好捡着要害旁边的事情讲:“老爷,我打听着小梦蝶是有空的。她能来。您原先说不看堂会的,好歹还是去看看吧?”
乔涴仙凝了一会儿,手指握起来了。
“我光邀了她一独个,我看她班子里的人,实在也一般,就没请。别闹得上次一样的不着调!”
钱有方话说的很慢,因为即将要往七寸去了:“那一回,还是多亏了元吉,也不知他最近干什么营生,听说也不在码头……”意即脱开了乔涴仙的范围。
乔涴仙的拳头当时就在褂子前一滑:“——你不要管他,谁要你去管他的?你是他什么人?”
钱有方在他背后一点头,好,难得,这有一句囫囵话了。
“那一回属是我命好,我平日里香上得好,否则凭他,我两个一起被吃到老虎肚子里去,”乔涴仙的身体向上一纠,声音往房顶去了:“我还算救他一命呢!”
钱有方自然不敢说他瞎算账,连连点头:“是、是,全仰仗老爷过活的,怎么这回一点儿忙也不帮呢?他哪有这么多事情脱不开身?实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