钱有方自知留不住,于是指了指元吉的脑袋:“别胡来!”一步三回头,走了。
乔涴仙往后仰,态度怀疑:“无缘无故,你跑来送的什么鱼?”
元吉蹲在地上,他冲乔涴仙笑,就带一些狡黠:“好啊,既然我两个无缘无故,你管我干什么呢!”
乔涴仙噎得一眨眼睛:“我这是,我当然——”他脑子一慢,没然出来。
元吉想他平日里真是无人顶撞,三两句就愣住了。“我是你的小兄弟嘛!送你几条鱼也应该。”元吉看他红了脸,自己就给他找台阶下:“我当时握着鲢鱼,我看它这么肥,就记起你了。”
乔涴仙刚从台阶下来,又给憋上去了:“你骂谁?”
元吉终于乐出来:“我那时在蓬圈里,早把你摸得一清二楚了!你啊,身上rou加一块儿也卖不出个好价,你多补补吧!”
元吉讲完了,看向乔涴仙。他发觉乔涴仙没有暴跳,可这表情有点古怪,遮遮掩掩,摸着嘴唇,眉毛拧起来了。
他脑子略一转,才回味出来:“啊、这个,不是,我是把你这个斤两,斤两摸得一清二楚了,没有别的——”
他这话实在多余,俩大老爷们能有出什么来呢?乔涴仙本来端坐着,这越抹越黑地一讲,就坐不住了。他一挺背:“你他妈的,你少说两句吧!”
元吉在人前跟他留面子,两人单独一对手,也就不相让了。说来很怪,他总是乐于饶人的,然而此刻就不饶乔涴仙:“谁要你那么瞅着我?我看你就是等着我讲呢!”
乔涴仙猛地一捶扶手,谁知捶得太重,手疼得一甩,倒吸了口长气。
元吉想笑不敢笑,蹲着跪过去,膝盖仆在了地毯上:“乖乖哎!疼了啊?”
这叹词是他常与小孩子讲的,没什么实际意义,现今脱口而出了。
然而乔涴仙听起来,这眉毛就越皱越厉害了,他捂着手,缩到轮椅的最里头去,脸就浸红了:“你瞎喊什么?放你的狗屁!”
元吉懒得跟他追究,一把将他的手捉过来:“我看看,撞红了?”他想乔涴仙从前好像也并不这么冒失,一时间反倒有些疑惑起来了:“我这躲个雨,怎么光见你生气?”
乔涴仙终于拿着话柄:“你就是来惹人生气的,你要是不来,谁稀罕你的鱼?我也不稀罕,你趁早拿走吧!”乔涴仙一边骂,一边却拗不过他,手被迫地伸下去:“松开我呀!你洗过手没有的?我不要你看!”
乔涴仙等他回嘴,却没有等到。元吉半晌没言语,他挑起眉毛,看了一眼乔涴仙,将手松开了。
他重新回到原来那一小滩子雨水里,一骨碌起身,利落地站起来:“你都这么说了,我就躲着你些吧。”
“本来今天我是不来的,我想着……”元吉不说了:“雨一停,我就走。”他那股脾气又上来了。和头一次晚上,乔涴仙骂他瘪三的时候如出一辙。
元吉不作声,乔涴仙不作声,唯独雨作声。
浇过小街上那一对男女的,与眼下的雨不是出于同一朵云,然而淋出来的想法是类似的。
乔涴仙揉着手,吞了几口唾沫,声音低低慢慢地,要在雨里含混过去:
“雨这样下,你——你走哪里去啊?”他一出口就后悔,莫名其妙,何必管他呢!
元吉摸了摸寸头脑袋,后背的两道肩胛沟,正对着乔涴仙:“我回家里去哇!家里没有人嫌我。”
这话很有所指了,然而乔涴仙自觉理直气壮:“是你跟我顶嘴,我才打了手的,你怎么能怪我嫌你呢?”
这笔账简单而混乱,元吉也理直气壮地侧过脸:“怎么的?我哪知道你不要我的东西?这是我专门——”他猛烈地一搓脸,硬止住了。然而这刹车太晚,足以令人推测出来了。
乔涴仙心里忽而朦朦胧胧地一跳,手臂抬起来,将自己的脸托着的时候,有些摸不着自己的下巴了。这两个字不稀奇,从来都有人专门为他做事,但这一跳是足够稀奇的。
乔涴仙半天没动静,引得元吉回过头去,以为他睡着了。
他一扭头,谁知就正对上乔涴仙的眼睛。白脸皮,一对儿眼睛嵌在好处,眼皮薄而显,带着睫毛翕动,慢慢地一笑。
慈城的夏日不讨人喜欢,却也算很懂事。这场雨下了良久,直下得慈城的男男女女,凭云雨的掩护,将小心思话说完了,才终于善解人意地放晴起来。
第15章 问苍天
乔涴仙翌日侧在床上,仰头向外望,见云里带光,于是松了一口气。
他的手摸向自己的腰腹,扁平的,滑而凉。他摸着摸着,就混混沌沌地想一些事情起来了。
他想元吉的肚子这里恐怕就更凹凸起伏一些,一点肥rou没有,在雨里冲刷过,颜色深沉而shi润。形状确实好,腰一扭过来,两道线于是曲着,极分明地刻进去了。想来捞鱼的时候,这地方也很出力罢?
乔涴仙抓着枕头角,又想起元吉的一番狂论了:说是专替我去捞的鱼?
自说自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