管家伏下身去:“我这就去看,这就去看!”
乔涴仙怒目而视:“推我过去!要是没关,有你的好看!”
这么一说,管家的心里就有些惴惴了:关了没有?他刚在坐在窗前头,我怎么没想着看一眼?
于是乔涴仙此刻正大光明地,一把将米黄窗帘振开了。
钱管家站在背后,眼睛扫得很快:还好,是关着的。他瞟向窗子上乔涴仙的倒影,欲看他还有什么话说,谁知乔涴仙似乎并不在意窗户。
他的眼睛向下望,由于眼睫长,好似庙里的佛,掩下来的时候,就显得多愁而怜悯。
然而窗帘一振开,室内的明亮光线就照射出去。从外头看来,就是这一方窗子忽地一亮了。
元吉在正对着窗户的地方,猛地一抬头。他的身边总是围着几号人,这时见他抬头,也竞相地看过去,看向乔府的二层楼。
乔涴仙躲闪不及,连人带蚊子包,就这么被聚焦了。他慌了神,记起从前元吉“小人得志”,穷显摆的德行,许是要抬起手,说“乔老爷,是我呀!”他此刻就恨不得向后仰倒过去。
然而元吉只定定地看他一会儿,冲他慢慢眨了眨眼睛。不多久,将头低下去了。另几号人随之说说笑笑,也不看了。
乔涴仙的手摸上了窗缝,声音很低:“是关着了。”他的气好像一会儿便消散了:“你去端一盘蚊香。”
老钱连连称是,忙不迭地将他又送回书房,拿了盒蚊香。
乔涴仙看着这蚊香的包装盒,花里胡哨的,画玉兔嫦娥。他想广寒宫也不知有没有蚊子,嫦娥等人时,岂不也要尽心拍蚊子?否则是多么烦人的事呢!
乔涴仙看着蚊香飘一缕烟上来,心思朦胧地揣测广寒宫秘闻,恍然间就记起了一件事:元吉冲他眨了眨眼睛。
乔涴仙原本弓身伏案,此刻忽而将背挺起来了:这人是不是有什么话说?
拉倒!有话说,也是他来找我!
但如此一想,乔涴仙的少许良心又有一些抗议:人可刚从虎口底下捞了你一回呢!
于是乔涴仙这位冒牌嫦娥,在夜里摊市散去的时候,出了书房的门。
元吉站在窗下,在渐渐散去的人chao里仰起了头。
乔涴仙的房子里,为了他的方便,紧要的地方皆设了缓坡。他下到一楼,路过侍应房,管家眼见着他,追上几步去,又被他一抬手:“不必了。我出去看看,即刻回来。”
乔涴仙实想不明白自己缘何摸着黑,要出来跑这一遭。他端好了架子,见着元吉,假模假样地一咳嗽。元吉站在墙边,靠坐在他的水车上,听见这一声,水车就轻微地一响:没坐稳。
“你有何贵干?”乔涴仙隔了他四五尺,不进前了。
地上卷了风,风里就带笑。元吉水车上的灯,此时将他的面貌描画出来:“我什么贵干?我也没找你啊!”
乔涴仙的轮椅当时就转了向。元吉的水车随之重重地一响:他跳下来,大步流星地抓住了乔涴仙的扶手:“瞎说的,瞎说的!”
乔涴仙凭一张轮椅,很难与其手臂抗衡。元吉面对面地,俯下身来,朗声一笑:“你来得这么晚,茶都卖完了!”
乔涴仙看了他一眼,随之就低下头去:“谁稀罕?”
元吉蹲下去,追着看他的眼睛:“我以为,我以为你当时看不见呢,眨得我眼泪都要出来了!”
乔涴仙稍微哼了一声:“你那么爱叫唤,怎么,现在不晓得叫了?”
元吉仰着脸,眉毛就轻松地抬起来:“你好像那时候不爱听嘛!你不爱听,我就不当着人喊你了。”
这两人到目前为止,皆未发觉对方一句要紧话没讲。
其实本来也就没什么事要紧。路边的香樟也觉此二人对话闲得慌,自个儿就着风摇了摇。
元吉借着背后破灯的光,这时看出来了:“哎哟,脸上有个包哇?”
乔涴仙一摸自己的脸,继而捂住了:“没见过?”
元吉咧嘴笑起来:“没见过你脸上的。我以为蚊子光咬我,不咬你呢!”
乔涴仙对此嗤之以鼻:“凭什么?”
元吉摇头晃脑,一本正经:“你多白啊!那叫、面如……面如馍馍……”
乔涴仙一拍扶手:“面如冠玉!”他张嘴要解释,然而很觉得没有必要:“算了吧!”
但元吉好学,他一抚掌:“面如冠玉,我记着了。以后说面如冠玉,我就记起你来了。”
乔涴仙捂着的手就放下来,轻声地:“用你记?滚你的蛋。”
元吉站起身,一瞧月头:“是该滚蛋了。水桶再不还,要多缴租金了。”他回过身,托起水车,就向乔涴仙额外一行礼:“乔老爷,没别的事儿,我可走啦。”
乔涴仙没言语,朝他弹了弹手背。
元吉调转了水车的方向,笑了几声,直往灯暗的地方隐去了。他好似回了头,又好似没回头,乔涴仙看不清楚。
他转过身,往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