妖气在魁斗山盘踞的第三日,天忽然下起了大雨,雨像是谁决堤的泪,洗涮着每一片黑色的土地。
满是泥污的山路上,隐约可见一个面目惨白的男人在行走,他赤着双脚,每走一步,身上渗出的血水就会漫到脚踝,在泥污里拖出一道刺目的红痕。
肃长琴记不得自己走了多远、多久,但他知道,再这么走下去,迟早会被释渊的追兵发现的。
于是他停了下来,准备在树下藏身。
可抬手拨开丛林,入眼的景色却让肃长琴怔住了。
他竟然在无意识间,回到了曾和诸骁朝夕相处的木屋。
朕这是在做什么....是在渴求你的出现吗?
还是在寻求你的保护?
看着那间老旧的房屋,肃长琴的双眸一痛,眼中闪过一丝挣扎。
他不愿靠近那扇门,因为一旦打开它,就会打破那唯一能留住的温情,让它变成七零八落的碎片,被冰冷的风雨碾碎,进而彻底消失。
在这里,诸骁曾给过他很多很多温柔。
他实在不该以这副人不人、鬼不鬼的样子走进去。
但此刻的肃长琴太需要什么东西来支撑一下他不堪的躯体了,犹豫片刻后,他还是推开了木屋的门。
伴随着吱呀的声响,尘封的回忆涌入了眼底。
里面的布置很熟悉,一张狭窄的床、木头做的桌椅,还有隔着一道竹帘、有点昏暗的后厨。
你看,山药摸起来是光滑的,它形状像粗木柴,而地瓜是圆的....琴天,记住了么?
肃长琴记得,在那个小小的案台前,诸骁曾从身后拥着他,教他分辨山药和地瓜。
后来回到天宫,肃长琴才知晓,地瓜是甜的、很甜,难怪诸骁一口就能吃出他煮的是山药....
即便他煮的又苦又黑,小狼还是吃的一干二净。
天帝拥有三界和辽阔的九州,但对肃长琴来说,这一间小小的房屋,就是他最向往的天地。
后厨的竹帘落着灰尘,可肃长琴却不嫌弃,反而走过去,用衣袖拂去了上面的灰尘,随后他走到案台前,伸出血rou模糊的手指,在墙边画下一棵小树。
红豆有相思、养人之意,所以我就想把它送给陛下.....
老旧的墙面粗糙且chaoshi,不一会儿,就把天帝毫无血色的手磨出了新的伤口,而他却像看不到那鲜红外翻的皮rou般,不知疼痛、不知疲倦的画着。
肃长琴画的格外认真、小心翼翼,好像眼前不是一堵冰冷的墙壁,而是一块儿稀世难得的绢布。
一笔一划,皆带着难以开口的思念和真心。
若常人画一棵树,往往草草几笔就了事,而肃长琴却用了半柱香的功夫,待缩回手时,他已经出了一身的冷汗。
可看着那殷红的、小小的树苗,心中却很是喜悦。
喜悦过后,又是一阵孤独和哀凉。
他不知道诸骁有没有回来过,他只希望,如果有一日诸骁记起这里,再回来时,能看到这歪歪扭扭的小树。
那哪里是树?而是天帝摊开在青天白日下面、被活生生剥下来一颗血淋淋的心。
外面的雨声越来越大,肃长琴感到有些疲惫,便蹲下身,靠在墙边阖上了眼眸。
后厨的窗很简陋,有细雨吹进来,shi乱了他脏污的衣衫,印染出大片的血痕,让他感到很冷很冷,冷的快要昏厥,而接下来,耳边传来的对话声,更使肃长琴的心跌进了冰窖。
“狼王,您带我来这儿做什么呀?”
听见这娇媚的嗓音时,他整个人都僵住了。
没等他从闷痛中恢复知觉,另一个他无比熟悉、朝思暮想的声音就抵达耳际:
“带你见本座的救命恩人。”
刹那间,肃长琴的脸呈现出病态的红晕,他抬手抓住竹帘,用力站起身后,呆呆地向窗外看去。
房屋外,只见一男一女踏过遍地泥泞,走到了门前。
女子生的娇俏,身穿黛色衣裙,举手抬足间尽显妩媚。
男人身披黑色大氅,相貌俊朗,眉峰挺阔,那双深邃的灰蓝色眼底好似酝酿着炙热的邪气,野性、积欲,看的人心尖狂跳,不可抑制。
看见他们并肩而行,肃长琴灰白色的唇抖了一下。
郎才女貌、天作之合,宛如画卷似的两个人,却让天帝红了双眼。
”恩人?可是这儿什么人都没有啊.....”说话间,鸢沅推开了木屋的门,一脸好奇道。
“是么.....”诸骁思索半晌后,才抬脚走进去:“或许是本座记错了地方,又或是,他早就不在这里了。”
说罢,他凝视着略显寒酸的木床,脸上有一闪即逝的遗憾和情愫。
“他对狼王很重要么?”鸢沅转过头,娇声问道。
“是。”诸骁微微颔首,随即走到她身边,握住了她的手:“本座是想让救命恩人,见证你我的事。”
“狼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