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莱戈拉斯。”她叫他,“是什么风把你吹回来了?”
“你为什么在森林的边界?”莱戈拉斯问,“我以为国王会收回放逐你的命令。”
陶瑞尔的装扮还是老样子,仿佛百年来都不曾变过。她见他时也还会露出微笑,似是从不会为暂时的别离而忧愁。她将匕首收回鞘中,走上前来替他牵马。在森林的边缘,枝叶并未严密地遮蔽顶空,阳光四散落下。她向他的来路望去,能直接望见开阔的草坡,以及远处的滩涂和河流。
“他已经将那样的宽容赠予我了,是我自己不愿回去。”随后她将下颌抬高,“我想多看看森林外的天空,为迷了路但并无恶意的外族提供指引。我也没有放弃自己守护王国的职责,我只是离王宫更远了些。”
不要误会,她的眼睛在说。你的父亲没有那般铁石心肠。莱戈拉斯摇头苦笑,心想反正自己还没来得及开始责怪那位国王。“我知道森林的南部很不太平。”他说。
“就是如此。”陶瑞尔说,“国王会定期派出一些卫队来清扫这一带,而我会留在这里负责接应他们,平时我也帮忙留意一些外来的动向,并将它们记录下来,像是岗哨。这差事并不坏。”
“三百年我也曾在森林的南部驻留过,”莱戈拉斯又说,“那时我更专注于狩猎。”
他们就这样有一搭没一搭地闲聊起来。三百年过去了,一些树木已然死去,另一些也从他未曾见过的幼苗形态成长茁壮,而他昔日的战友在此驻留的年岁还短,理应看不出这一带发生了多少变化。那时多古尔都还未被废弃,更多邪恶盘踞于此,Jing灵也不敢在此随意走动。南部的卫队不能随随便便狙杀成队游荡的奥克,以免引动更大规模的反扑,只能将箭头指向那些巨大的蜘蛛。
他们谈过了旧事,又谈起战后的余波。王国内唱响了长达三日的挽歌,王国的统治者向长湖镇的居民派去了更多援助,也重新规划了边防军的规模。陶瑞尔是在所有变动都结束之后才来到南部的,瑟兰迪尔没有挽留她,只说如果这就是她的决定、那也没有谁能阻拦了。
但相比起予以自由,这依然更像是流放。莱戈拉斯几番酝酿言语,还是禁不住小心翼翼地提出:“如果你仍然想回到宫殿附近去……”
“莱戈拉斯。”他过去的战友摇着头,温柔地打断他的话,“这样就好。”
他们已经走入林中,从树木茂密处又走上一段视野相对开阔的缓坡。她再度走入阳光下,她的额脸被映亮,长发为微风所拂动。她的脚步踏上更高处,侧转过身来望向同伴,莱戈拉斯忽然意识到,她的确是和过去不同了。曾经年轻鲜活、对一切未见过的事物都兴致盎然的陶瑞尔,矫健、勇敢而真诚的陶瑞尔,美丽的森林的女儿,她的外貌还如过去一般,变化发生在别处。
像一棵仍然枝繁叶茂但正在死去的树。第一道伤痕出现在内侧,像一个虫蛀的空洞。当纷争、动荡和痛苦的号哭侵蚀大地,当热爱的事物不复存在,当曾经熟识的面孔就此逝去,许多Jing灵都会经历这样的转变,只是这一次轮到了她。她会失去原本的活泼自在,她会与他们依恋着的世界一同变得哀伤破碎,她的心上出现了裂纹。这样的伤痕很难痊愈,它不会让Jing灵立刻身死,只会不断恶化、溃烂,让他们逐渐走向衰亡。
“我得离开北方,到看不见山脉的地方来。没有冰雪,没有灰色的岩石,没有部队在这里集结。一切都会变得很简单,像从前一样。”陶瑞尔说。她的眼目望着他,同时也在越过他而望着远方。她脸上的微笑像是虚幻透明的,显得并不真切。“你应当明白我的意思,你也一样从战地上离开了。”
“我离开的缘由未必与你相同。”莱戈拉斯低声说。
“但可能是相似的。”陶瑞尔说,“只是你肩负的任务与我不同。”
莱戈拉斯沉默了。他能做的事情有限,他无法救回一棵注定会逐渐枯萎的树木,也无法将生机唤回走向衰亡的同伴身上。Jing灵的心中从不会缺乏对世界的热爱,而最为挚诚的爱都是与死相连的。他也曾一度深陷于这样的困境,长久地徘徊于黑暗年代,目睹森林的苍翠被吞噬、曾经的家园被侵占,无数同族葬身于北方的山脉,连母亲都留不下一座坟墓。他一度属于密林的深暗处,又远眺着灰色的岩岗。倘若这黑暗动荡还要持续千百年,他大抵也会和一些他仍记得样貌和名字的同族一般,因心上的裂痕愈来愈多而连现世的性命都难以为继,或干脆是死于一方战场。
现在陶瑞尔也变得像他了,至少他以为如此。称不上脆弱,但濒近于枯竭,像是被火烧断根jing的藤蔓,或是卧在林中的倒木。他会为她感到难过。然而在凝视他半晌后,陶瑞尔笑得更柔和了些,眼神也显得诚挚了许多。
“你变了好多。”她的声音很轻,“你在森林外边找见了什么?”
他望进她的眼,看见了他自己现前的模样。他从比森林的南部更远的南方来,跋涉过河谷与山丘,仿佛有阳光拨开枝杈、投射向一度暗不见天日的林深处,叫他筑起的冷肃防备敛去了大半。苦闷被消解,Yin云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