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月鸣这日收到了纪阳喧的拳脚师傅那的告状,说是纪阳喧已经好几日醉得不省人事,睡到日上三竿才起来,莫说是习武,一日里都不定有几个时辰醒着。
这帖状告是不敢送到镇国将军处去的,将军一个失手,纪阳喧别说留半条命,尸骨都不定能留下。只能送到大公子这了。
纪月鸣想着便头疼,唤来十九问:“这事你就没听到初七那的风声?还是连我都瞒着?”
十九同初七也是双兄弟,虽不是双生,但到底是亲近关系。十九委屈:“初七是小少爷那的人,他若是被小少爷下了死命的话,小的还去哪里晓得。是少爷太看得起十九了。”
臧城的冬还没过,雪依旧下,纪月鸣认命地叹口气,拿过大氅披上,接过十九递来的伞,道:“走吧,随我去看看。”
纪月鸣同纪阳喧的院子不远,绕过一段庭院便到。走到纪月鸣院前一片小梅林,纪月鸣见得雪中走来一个高挑颀长的身影。
今日是件月白的衫子,裹在黑鸦羽似的大氅里面,撑着伞从梅林里走出来。
纪月鸣还没靠近就嗅到了他身上沾染的梅香。
花辞笑着对他道:“大公子,某倒是赶巧。”
纪月鸣将那个称呼在舌尖辗转过,还是没能叫出口,回礼道:“花公子。”十九也在一旁行礼。
“看样子大公子是要去小公子那,”花辞停在纪月鸣面前,掐了个不远不近的距离,“恰好这有新炖的补品,本就是送给你们的,大公子带去与小公子同用可好?”
纪月鸣自然早看见了他手上的食盒,说着:“有劳花公子了,多谢。下次还请不必如此。”同时示意十九上前接过。
花辞笑笑只说:“无妨,闲来无事罢了。将军那某也送了一份,叫你们尝尝鲜。大公子慢走。”
纪月鸣:“花公子呢?”
花辞回头,手指探出去碰碰开得正好的梅花。
“某?某再赏赏梅,大公子这的梅花当真开得好。”
纪月鸣亲手提着食盒进了纪阳喧房里时,纪阳喧还躺在榻上看着梁柱发呆。
他这几天都拖着好友卢知春去酒楼买醉,宿醉不改的结果就是头疼得厉害。原本今日还约了卢知春,不过去帖的时候,府上小厮说他当真喝不起了,如今已经在床上醉生梦死,推了纪阳喧的邀约。
纪阳喧醉梦时谁也不梦见,倒睡得安慰,落了个自在。不过喝醉时的大哭大闹倒是把卢知春唬得摸不着头脑,全当是纪阳喧他爹给他迎进门一个男姨娘觉得心里别扭,只得陪他一起喝,还一边开导他:“这不就是个男姨娘吗,兄弟,你看看我爹这府上啥样的都有,他甚至还养了只狸奴叫夫人。我都没觉得别扭,你就看开点吧。”听这话,纪阳喧眼里还含着撒疯委屈出来的泪,一时哭也不是笑也不是。
“这怎么一样……”纪阳喧灌了口酒,唱了句,“俱怀逸兴壮思飞,欲上青天揽明月——”
可他真正想唱的却是“抽刀断水水更流,举杯消愁愁更愁”。偏偏唱不出口。
愁绪结在酒里,只能混着血吞下,最多喃喃说几句,“这怎么一样”。
他同谁都说不出口,这种事,他又能同谁纷说得清楚。总不能冲出去找纪轲云那个晚节不保的老头子说明明是自己先来,凭什么又是你?就因为你是我爹吗?
说给纪月鸣听?纪月鸣笑他襄王有梦,痴心妄想。说给初七听?一个比他还小上几岁的孩子,他懂什么。
纪阳喧只能灌一口酒,把愁肠藏在月里,对乌云蔽月的月邀酒,再转头看着已经趴倒的卢知春大喊一声:“喝!”
饮鸩止渴,但胜在畅快。
纪阳喧不怎么记得昨天喝醉时候有没有和卢知春说什么不该说的话,正用疼得厉害的脑子回想时候,纪月鸣进来了。
“醒了?”纪月鸣进来的脚步无声无息,也或许是纪阳喧出神得厉害,等到他开口才发觉有人进来了。
纪阳喧闷声闷气地“嗯”了声。
隔着床帐,俩兄弟一站一卧,纪月鸣:“醒了就起来吃东西。”想了想又补充道:“他送来的。”
纪阳喧一下从床上弹起,手忙脚乱地开始穿衣裳。昨晚他醉得不省人事,衣裳是初七给他脱的,一时不知道放哪了。
看着床帐掀起一角抽了衣裳迅速收回去,纪月鸣转身将食盒放在桌上,打开顶盖。
上面放了碗还在温热的银耳莲子羹,下面还有一碗,纪月鸣一一拿出来搁在桌上,就发现底层还有一碗东西。
纪月鸣打开看了看,笑了。这时纪阳喧正穿上衣裳下床走来,看着他的笑容莫名其妙道:“你笑什么?”
“果然醉翁之意不在酒,”纪月鸣再端出一碗汤,“人专门给你熬的醒酒汤,赶紧喝了,省得白费人好意。”
纪阳喧看了一眼,闭上嘴不说话,抱着那碗醒酒汤乖乖坐下。
兄弟俩相对而坐,纪月鸣自顾自吃着他那碗羹,结果发现纪阳喧抱着碗醒酒汤很是不舍一样,小口小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