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欢不以为意地笑道,“无隅兄,我可要好好说说你了啊。就算你是楚行云师弟,也不必事事都让着他。怎么着,楚行云是你爹妈?还是你的救命恩人?你是欠了他几百两银子还是一条人命?该是你的就是你的,既然落在你头上你就大大方方接着。你又没做错什么,有什么好愧对别人的?”
嵇无隅摇摇头:“不,我和师兄之间的事并非你想的这么简单。”
周欢一皱眉:“怎么?你和他还有什么牵扯?”
“其实在师父选我作继承人这件事上,师兄并没有什么抱怨,至少在表面上,没有。师父仙逝之后,我突然开始怀念起当初咱们师徒三人云游四海的那段时光,我把这一想法说与师兄听之后,师兄也表示赞同,于是我们就决定再次结伴云游。这一次,是只有我们两个。”
“哦……”周欢耸了耸肩,“那不是挺好的嘛,虽然你师父去世了,但你还有师兄啊。”
“当初我也是这么想的。这一次,我们不但周游中原,还把我们这些年所积累的知识分享给当地的老百姓,在各地讲学。我们讲学不分对象,不论男女老少士农工商,只要对我们的学说感兴趣,都可以来听。”
周欢钦佩得睁大眼睛道:“这可是大大的好事,毕竟如今能够读得起书的只有名门世家或者寒门士族,普通老百姓根本没机会接触这些。来听你们讲学的人,一定很多吧?”
“的确很多,有时甚至到了趋之若鹜的地步。我们一般是在寺院里讲学,虽然说过不收钱,但也陆陆续续收到了不少打赏。这些盘缠我们一部分留作旅费,其余的都当做香火钱,捐给了寺庙。如此一来,我们走到哪儿,名气就传到哪儿,就连那些贵族官员们也慕名而来。每次散讲之后,都会有一些有头有脸的人物找上我们,说要把我们举荐给官府。”
“这的确是个当官的好机会。不过……”周欢话锋一转,“你对仕途毫无兴趣,应该志不在此吧?”
嵇无隅点点头:“对我来说,仕途远不如学问有吸引力,我只愿一辈子当个闲云野鹤,与师兄一同云游各地讲学。可是……”说到这儿,嵇无隅低下头去,眼帘微微颤抖起来,“后来我才发现,这只是我的一厢情愿,因为师兄他根本不这么想。”
周欢听到这里,总算是明白七八分了。
道理再简单明了不过,楚行云与嵇无隅这样四处讲学,渐渐崭露头角,被权贵们看上,纷纷向他们抛出了出仕的橄榄枝。嵇无隅对官场没有兴趣,不愿出仕,可他师兄楚行云不一样。
楚行云本质上就是个热衷名利的世俗之人。他与嵇无隅虽然拜的是同一个师父,但他们的人生追求却是截然不同。或许这也是为什么晦明子最终选择了嵇无隅作自己的接班人,而不是楚行云的原因。因为有着识人之明的晦明子早就看穿了楚行云与他们不是一路人。
“那这事也简单啊。你师兄这么爱做官,那就让他自己一个人去做就好了。你可以继续去游历名山大川,讲学钻研啊。”周欢道。
嵇无隅眼神一黯,低声道:“我有这么想过,可是师兄不让我走。”
“为什么?你又不是小孩子,两条腿长在你自个儿身上,他凭什么拦着你不让你走?”
嵇无隅表情难堪地沉默了半晌,最终深吸一口气,说出了压在他心底的一句最难以启齿的话。
“因为当初权贵们看中的,本就是身为晦明子衣钵传人的我,而不是他。”
周欢了然于心。这么说来也是,大楚第一军师晦明子的衣钵传人可是个金字招牌,百姓暂且不论,权贵们怎么能不趋之若鹜。而晦明子当初在选择接班人的时候,肯定不止看谁的性情更合他心意,嵇无隅被选中,说明不论是在资质、悟性还是才能上,他应该都是胜过楚行云的。
“可是,这也不对啊……”周欢支着下巴思考起来,“那天在寂光寺,我明明看到楚行云呼风唤雨的。还有百姓们都说他医术了得,全鄢陵城的百姓几乎都受过他的恩惠。也就是说,他的修为应该不会差到哪里去才对啊?”
嵇无隅干涩一笑:“那些事,其实都是我替他做的。”
“什么?”周欢彻底呆住了,“等等,寂光寺的祭天仪式你怎么解释?”
“那是我提前为他算好了时辰。”
“那医治百姓呢??”
“师兄从不在外人面前施展医术,而是将病患收留在府中,趁着夜晚视野不清之时将我带到病榻前,让我望闻问切,开出药方。”
周欢哑口无言,彻底说不出话来了。
嵇无隅所说的内容实在是太超出他的理解,他必须动用自己的全部脑力,去消化他所接收到的事实。
这么说来,之前嵇无隅也曾经在交谈中提及此事。当时周欢还不明白,为何嵇无隅明明对官场毫无兴趣,却还留在楚行云的府上,当一名门客。
“也就是说……你一直守在楚行云身边,只是为了做他的影子,而他却把你当做加官进爵的工具,在官场上招摇撞骗,迷惑百姓!?”周欢气得从床上跳起来,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