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晚,周欢挑灯剪烛,一边等待嵇无隅,一边伏在案边龙飞凤舞。涂涂改改无数遍,一张寻人告示总算大功告成。
这是他穷尽毕生之画力捣鼓出的一副孟小桃的肖像画,肖像画下方附了一行大字:有提供此人行踪线索者,赏银十两。
周欢与这副寻人告示搏斗了一晚上,到了后半夜实在撑不住,沉沉睡去,醒来时已是翌日清晨。他望着空空如也的房间,忽然意识到,自己被嵇无隅放鸽子了。
嵇无隅不是那种出尔反尔之人,昨晚之所以没来,一定是出了什么事,或许是身体抱恙,又或许是另有隐情。
周欢先是将他昨夜挑灯夜战的大作交给下人,命他们誊抄百来张,并尽快拿到大街上去张贴。
接着,他来到了晴川居。
还没到门口,周欢就远远地看到楚行云与嵇无隅站在池边,似乎在交谈什么。周欢正准备走上前去打招呼,便听到一句硬生生的话。
“不适?我看你倒是Jing神得很。”楚行云盯着嵇无隅,态度似乎有些咄咄逼人。
嵇无隅扭过头去,不经意地避开了楚行云的视线。
“无隅。”楚行云的声音稍微缓和了一些,低声道,“难道连师兄的话你也不听了吗?”
嵇无隅的脸是苍白中带着一丝憔悴,他紧咬着下唇,默然不语。
周欢快步走上前来,大声道:“楚大人,无隅兄,你们这是在做什么?”
楚行云转过头来,见来者是周欢,脸上立即堆起了笑脸。
“周大人,原来你在啊……”
周欢走到两人身旁,看了看嵇无隅,又看了看楚行云。
“怎么回事?一大早的师兄弟吵架?”
周欢不分青红皂白,下意识地就站在了嵇无隅这一边,冲着楚行云道:“楚大人,无隅兄是在下的朋友,要是你敢欺负无隅兄,我周欢可饶不了你。”
楚行云连忙笑道:“周大人误会了。我与师弟青梅竹马,情同手足,怎么会欺负他?”
“不是最好。”周欢转过身来,这次轮到他盯着嵇无隅的眼睛,道,“不过无隅兄,我也得说说你。我昨晚可是等了一宿,你到底怎么了?是身子有什么不适?”
楚行云也沉下脸,训诫起嵇无隅:“无隅,这就是你的不对了。你怎么能放周大人鸽子呢?”
嵇无隅微微一欠身道:“无隅昨夜忽发高烧,卧床不起,许是白天到池塘里摘藕采莲受了风寒。”
“高烧!?”周欢大吃一惊,毫不避讳地上前一步,把自己的额头抵在嵇无隅额头上,试探嵇无隅的体温。
嵇无隅似乎没有料到周欢会突然做出如此举动,猝不及防地红了脸。
“还好,看来烧已经退了?”周欢喃喃自语,这才放开嵇无隅,松了口气,“我就知道无隅兄不是轻易食言之人,一定是有什么难处。”
嵇无隅脸上似有惭愧之色:“周贤弟,我……”
楚行云却截住了嵇无隅话头,似笑非笑地道:“无隅,你看周大人多关心你?只因担心你出了事,就一大早地亲自跑到这儿来探望,你再不好好报答周大人的厚意,可就说不过去了吧?”
周欢听得一头雾水:“什么厚意?什么报答?我关心无隅兄完全是出于朋友之心,不求回报。楚大人,你这话说的,好像我周欢对无隅兄别有所图似的,到底几个意思啊?”
楚行云哈哈大笑,拍着额头道:“没什么没什么!周大人光风霁月,反倒是楚某唐突,不解风情了!楚某这便不打扰两位,先行告辞了。”
望着楚行云飘然离去的背影,周欢皱着眉头道:“无隅兄,你可别怪我多管闲事,你师兄说话总是这么Yin阳怪气?”
“他这人就是这样,周贤弟莫要见怪。”嵇无隅淡淡地道,“不说他也罢,孟公子回来了吗?”
“说到这个!”周欢一把抓住嵇无隅的手道,“无隅兄跟我来,我有样好东西让无隅兄瞧瞧。”
周欢拉着一头雾水的嵇无隅来到书斋,抓过下人们抄好的一张寻人告示打量起来,满意地点了点头,递给嵇无隅。
“快看看我的杰作!”
嵇无隅拿起那张寻人告示,皱眉看了半晌,道:“你是说……这上面画的人,是孟公子?”
周欢眼睛一亮:“你居然一眼就认出来了!?如何?我是不是画得很传神?”
嵇无隅看了看那副画,又看了看周欢,被他的杰作震撼到说不出话来,不知该不该坦诚地表达自己的想法。他忽然想起周欢之前埋怨他这人太过直言快语,该说安慰话的时候也不知道说句好的哄哄别人。于是他抬起头来,用尽可能饱满的感情称赞了一句:“简直惟妙惟肖!入木三分!”
“什么破烂玩意儿!?”
孟小桃气得一把揭下贴在墙上的寻人告示,撕成粉碎。
一个老大爷在孟小桃身旁盯着肖像画看了良久,见孟小桃突然撕了告示,吹胡子瞪眼道:“嘿!你这孩子,好端端的怎么撕官府的告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