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夏,正是繁枝茂绿,青梅结子之时。
姗姗来迟的细雨在兖州大地上下了整整三天,夹杂着泥土味的青草气弥漫在这绿荫环抱的临渊阁中,透着一股shi气,仿佛伸手在空中一握,就能拧出水来。
这一日,周欢与往常一样提着食盒来到临渊阁,先去阁楼陪孟小桃说了会儿话,然后下了楼,朝主屋走去。
这是最近周欢每日的必修课。他知道阮棠不想见自己,也知道对于自己送去的饭菜,阮棠连看也不看一眼,到最后多半都进了周欢的肚子里。但是周欢依旧锲而不舍,每天雷打不动地带着饭菜前来探望阮棠。
阮棠瘦了很多,他并非有意绝食,只是胃口太差,就算吃了也会吐个大半出来。有一次情况严重的,连胆汁都给吐了出来。周欢以为阮棠中了毒,吓得他连忙找来了大夫。一把脉才知不是中毒,只是连日来的心神交瘁与惊吓所导致的食欲不振。
经过这半个月的折腾,阮棠原本那张俊俏的脸蛋,如今是惨白中带着一丝菜叶儿青,薄薄的皮肤下面覆着的是一根根细微的血丝,瘦得皮包骨的身子,仿佛轻轻一揉就会碎一样,哪里还有从前的半点鹰扬匪气?
这一日,阮棠也像往常一样,靠坐在窗边的软榻上,笼中之鸟一样地怔怔地望着窗外发呆。周欢知道阮棠不愿搭理自己,所以他蹑手蹑脚地走到阮棠身边,将食盒轻轻搁在案上。
今天周欢在饭菜之中加了一粒梅干,也不知道阮棠会不会喜欢。出门之后,周欢并没有就此离开,而是怀着忐忑不安的心情躲在墙角,悄悄观察阮棠的动静。
周欢走后没多久,阮棠便回过头来,皱着眉头看了看那食盒,见上面有一张纸条。他伸手将纸条拿起一看,上面是一行字:别丢我,你会喜欢的。
阮棠的手停在了半空,迟疑了一瞬,最终还是掀开了食盒。
依旧是Jing心搭配,美味可口的菜肴,只不过和往常不一样,这一次的白米饭中,静静地躺着一粒梅干。
阮棠微微睁大了眼睛。
周欢躲在窗外,心情无比紧张地看着屋里的阮棠。只见阮棠盯着那粒梅干看了许久,终于轻轻地拾起,凑到唇边小小地咬了一口。
时间仿佛静止在了那一刻,阮棠伫立在原地,一动不动,良久之后,才有一行晶莹的泪水从眼角无声滑落。
周欢站在窗外看着这一幕,胸口猛地一震。
这一日,阮棠竟破天荒地将食盒里的饭菜吃完了。这是自从阮棠被软禁在这临渊阁以来,头一次把饭菜吃得这么干净。
周欢认为他的青梅作战是奏了效的,从那以后,阮棠便渐渐地恢复了胃口。每日给他送去的饭菜,他不再只是浅尝几口,或看也不看,而是会乖乖地吃完。虽然他依然对周欢视若无睹,毫不理会,不过周欢不介意,阮棠愿意吃东西就已经是很大的进步,看着阮棠的气色一天天好起来,他的心情也轻松了许多。
为此,每餐一粒的梅干是必不可少的,而周欢天天摘青梅的传闻最终也传到了齐王耳中。齐王起初不明所以,一问之下才得知事情原委,当他得知阮棠是阮士衡的遗孤之时,忽然大惊失色,说什么都要跟着周欢一起去临渊阁探望阮棠。
阮棠这个时候也早就已经习惯了周欢的探视,可他却没想到,这一次周欢是与齐王一起来的。
“你是谁!?”阮棠看到齐王,像只见到陌生人的猫,浑身汗毛倒竖,眼神中满是警惕。
“我是齐王萧允。”齐王气定神闲地答道,“与你父亲阮士衡,有过数面之缘。”
“我爹……?”阮棠一愣,半信半疑地看着齐王。
“说来或许你不信。”齐王从怀里掏出半块玉佩,递给阮棠,“不过见到此物,阮公子总该有印象了吧?”
阮棠从齐王手中接过那半块玉佩,仔细一看,不禁浑身一颤。
那半块玉佩上刻着“雏凤”二字。
“这是……我爹丢失的那半块玉佩!”阮棠惊诧地抬起头来,瞪大眼睛看着齐王,“怎么会在你手上!?”
齐王微微一笑:“这是你爹给我的。”
“不可能!”阮棠难以置信地道,“这块玉佩是我阮家祖传之宝,上面刻着的雏凤清声四个字,我爹将此物视若珍宝,绝不可能轻易送人。”
“视若珍宝吗……”齐王凝视着那半块玉佩,眼中流露出一丝怀念之色,将往事娓娓道来,“那一年,本王还在洛阳,而你爹阮大人还是中书令。阮大人秉性刚正,是个眼里揉不得沙子的人物,一直看不惯在朝中只手遮天的陈皇后一党,处处与苏泌等人针锋相对。某日廷议之后,阮大人与苏泌起了口角,争执拉扯之中不慎将这玉佩摔在了地上。然而蹊跷的是,被摔碎的玉佩本该有两块,当时阮大人只找到了写着“清声”二字的一半,另一半玉佩却不翼而飞。”
周欢原本一言不发地听着两人的对话,听到此处,好奇心瞬间被吊了起来,道:“该不会是被那姓苏的偷了吧?”
齐王点头道:“当时在场的除了阮大人,只有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