序
这一次,真的是最后一次了。——林森对自己说。
这句话,在他二十四年的人生里,他对自己说过无数次,每一次,都毫无例外地成了最后+1次。但这一次,林森看了看宿舍里已经打包好的行李箱,他决定,真的是最后一次了。
如果不成功,他立马撕了那张和蒋逸辰同班次邻座的高铁票,揣着去南下的火车票,拉着箱子,逃到一个再也不会有蒋逸辰的地方,然后老死不相往来。
正文
林森站在讲台上,教室里幽黑昏暗,摆成方阵的课桌上,隔一两个位子就点了一根红色的蜡烛,暗红的烛光照出小小一片光亮,火光映在座位后面的人脸上,光点摇曳,影影绰绰,衬得每个人脸上的表情都光怪陆离。
他紧张地吞咽着口水,无瑕观赏底下同学各具特色的面容,只担心自己紧张到快要抽搐的面庞,会不会在烛光下,白得瘆人。
那样,就糗大发了。
他张了张嘴,不确定自己到底有没发出什么声音,只看见台下已经有人不耐烦地拍起了桌子,嘴里正嚷嚷着什么。
这使他更加紧张起来,仿似又回到了幼儿园的那场毕业典礼,窄小的后台闷热又昏暗,他和班上其他的同学都乖乖地站在又大又沉的幕布后面,等待着音乐响起,然后按着老师之前教的动作从后面冲出去。他紧握着手中的红花,涂了口红的嘴唇紧绷绷地,他想抿一下,却又怕不小心弄花了老师的妆,只能干干地忍着。
“准备好了吗?我喊一、二、三,三的时候就冲出去哦。”老师在后面耐心地嘱咐。
林森的手心出了汗,握在手里的塑料杆花枝微微地颤抖。他耳朵边嗡嗡作响,隐约听见老师在自己身后:“一——二——三——”
身前的幕布刷地一下子从中间分开,顶上的白炽灯亮地晃眼,他下意识地抬手遮了下眼睛。
等到再放下,才发现身前的幕布已经重新合起,台前正播放着他们之前排练过无数次的伴乐。
他被落下了。
他马上蜷缩起来,在巨大的幕布后面,在他同学清脆响亮的踢踏声中,无声地流泪。直到结束后老师把他从后面找出来拉到前面和所有的人合影,他脸上还挂着未干的泪痕。
那是他人生中第一次在那么多人面前表演的机会,可惜还没开始,就已结束。
这一次,一定不能重蹈覆辙了。林森在心里给自己鼓励,眼睛在黑暗里搜寻,视线最终停在教室最后排的角落里蒋逸辰的身上。那人正懒散地靠在身后的墙上,一边磕瓜子一边漫不经心地听旁边的人扯淡。班会已经进行到后半段,他很怕这人一个坐不住提前离开。
不能再浪费时间了,他把视线从蒋逸辰那边收回来,深呼吸了一口,颤着声磕磕绊绊地说道:“我要唱的是张学友的《情书》。”
林森不知道自己的声音有没被人听见,但他实在是紧张地很,校服的下摆都被揪地变了形皱成一团,根本不敢去看台下人的反应。他报完歌名,马上闭上了眼睛,想象里是初二那年深秋的午后,蒋逸辰坐在教学楼二楼的水泥栏杆台上,对着楼下正从这边走过来的级花告白,自弹自唱起了《情书》。
林森当时就走级花身后不远处,听到歌声,抬头往上看。那天午后的夕阳很红,余晖照在蒋逸辰的脸上,笑起来的眉眼好像都在发光。林森觉得有什么射中了自己胸口,那里涨得他发酸发疼。
那一次是蒋逸辰对级花的告白,没想到动了真心的,却是那人身后无关紧要的路人甲。当天晚上回到家,林森就把那首歌下下来单曲循环,以至于睡梦里,都是蒋逸辰抱着吉他站他对面给他唱《情书》的场景,唱了整整一晚。
“……………………
你带着他唯一写过的情书
想证明当初爱得并不糊涂
他曾为了你的逃离颓废痛苦
也为了破镜重圆抱着你哭
…………………………”
这是他初恋的开始,现在,他站在台上,将这首歌完完整整地还给蒋逸辰,算是对自己暗恋的告白。
蒋逸辰啊,你看看我,林森在心里祈求着。
就算毕业了,你也要记得我啊,记得我叫林森,记得我为你唱过《情书》,只为你一人。
“……………………
禁闭着双眼又拖着错误
真爱来临时你要怎么留得住”
一首歌,再长也会唱完,当最后一个字从嘴里出来,他睁开了眼,眼角的余光瞟见蒋逸辰正盯着台上的自己看。他感到兴奋又羞怯,不等台下的同学反应过来,逃也似的从讲台上冲了下去,坐回到自己的座位上,把头埋在臂弯里傻傻地笑。
后来,又有别的同学上去表演,林森却已兀自沉浸在自己的喜悦中,好似外界的吵闹喧哗全被屏蔽。直到蒋逸辰绕了半个教室挤到他旁边,一屁股坐到了他的桌子上,压到了他的手。林森痛起来,迅速地把手抽出,这才抬头看这个莽撞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