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价钱就这么敲定了,路易想要赶紧把看门人打发走,结果一摸身上,才想起来他现在不但没有装零钱的法郎盒子在身上——原本的法郎盒被卡利斯特拿走了,新的那个又还在阿尔手里——就连他从马贡带来的放在箱子中的其他钱财,今天早上大概也都在玛丽打包行李的时候被收了起来。
这真是一个尴尬的状况,路易只好走到阿尔莱德的卧室里去,他相当心虚地在那里的抽屉中翻了翻,果然找到了一个用来装零散用钱的木盒子,于是从中拿了一个最小面值的20生丁银币给了看门人,叮嘱他:“你可得记得,绝对不能让你家先生知道这个事啊!”
“那当然,先生,老爹说到做到!”
好不容易打发走了通萨尔老爹,路易急忙走到他的卧室里,把那包裹在礼物外面的手帕拆开,里面果然是一个小巧Jing致的酸枝木盒子,大小只有成年男子的手掌心那么大。
出乎路易的意料的是,放在酸枝木盒子里的并不是他所担心的、类似昨天的金怀表那样名贵的礼物,而是一些有趣——或者说,相当富有童趣的东西:那是四块烧制出了彩色图案的、小巧玲珑的鹅卵石形琉璃,每一块都只有一个五法郎的银币那么厚,大小则正适合握在手里把玩。
“他怎么又给我送这种小孩子玩的东西?”路易心想,他曾经在拜访马贡的税务局长夫人的时候,见过那位夫人拿着这种上面绘有图案的琉璃玩具给她的孩子讲解图案里的宗教故事——换而言之,这东西其实就是贵族和有钱人们拿来给孩子们看的奢侈版故事画:“难道他还把我当作当年会哭鼻子的孩子,认为我会对这些玩具感兴趣?”
他非常纳闷地拿起了其中一块琉璃石,发现上面绘制的图案是一头鹿:雄鹿的身躯像亚瑟王时代那只引导骑士们的公鹿一样是白色的,它的头上有着分岔明显的鹿角,脚下踩着一条狰狞的毒蛇尸体,而自己正在扭过脖子去吞食能够解毒的毛粪石。
无论用什么眼光看,这都只是一副常见的将鹿视为基督自身、认为它们是不死不朽的神迹的宗教图画,只不过被奢侈地用彩色琉璃烧制出来而已(还是在这么小的琉璃上,工匠花费的心思肯定比大幅的宗教画要多得多!),路易却忽然意识到了什么,他急忙翻看起剩下的其他琉璃石来,果不其然,这些琉璃石上面的图案故事虽然都不相同,主题却全都是和鹿有关的:
第二块琉璃石上的故事是圣徒休伯特正在与一头牡鹿交谈,传说这位圣徒在遇见神鹿带来的神迹之后就改变了信仰,成了基督的虔诚追随者(不幸的是,这位圣徒大概给神鹿的同族们带来了厄运:他后来被奉为了猎鹿人的守护神);
第三块琉璃石上的图案就要简单得多,整个图画里只有一头威风凛凛的雄壮公鹿,它身材高大,神情威严,脖子上套着一个Jing美的项圈;绘制这头雄鹿的工匠手艺是如此Jing湛以至于路易甚至能看到项圈上的小字:“Caesaris sum,noli me tangere(别碰我,我属于凯撒)”。这无疑是传说中那头象征着王朝正统性和合法性的、谁也不能伤害的雄鹿了,不过,也许绘制雄鹿的工匠自己也知道从亚瑟王到亨利三世、甚至那位拿破仑先生都宣称说自己曾经见过这头属于凯撒的神圣之鹿,于是他狡猾地在这块琉璃石的背面加上了一句俏皮话:“每一位伟大的君主都需要一头长寿的雄鹿”,同时还在旁边留下了一个“M”的字母标记;
而最后一块琉璃石上的图画同样相当简单:一头鹿,一头正在小溪边低头喝水的鹿——在路易所信奉的教义之中,喝水的鹿代表着再生,而这种观念的来源无疑正是那一句和鹿有关的诗:“上帝啊,我的心切慕你,如同鹿切慕溪水。”
“上帝啊,我的心切慕你……我的心……”
路易把玩着这些绘有鹿的琉璃石,默默地在心里把这两句诗念了好几遍。他自然知道这段诗其实是表达信徒对主的崇敬的,但只要想到曾经对他说出过这句诗的那个人,他就觉得脸上发热,怎么也没有勇气念出那最后一句了。
“那个……那个混蛋。”
第110章 霜月·突如其来的意外(四)
“那个……那个混蛋。”
在只有自己一个人的房间里突然出现了这个声音,这让路易自己都吓了一大跳,他还以为是阿尔回来了,慌张地到处张望,却没有看到朋友的身影,这才意识到自己竟然不知不觉中就把心里想的话给说出来了。
“呀!这真的是太不像话了。”
这一回路易是真的慌张起来了,他为自己无意识间出现的这种行为感到不安甚至惊惶起来:明明那个人的所作所为都是那么的违背宗教道德,作为一个虔诚的天主信徒,他应该对此警惕万分才对;可是什么时候,在他的心里卡利斯特已经是这种亲近到了可以抱怨的关系了呢?这种埋怨中带着亲近的口吻,若是被不明所以的人听到,大概还以为是一位急着想要戴上香橙花环的新娘在抱怨自己迟钝的未来夫婿呢!
“一定是昨天的时候太累了,晚上又没有睡好,我才会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