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经八点多了。”路易把怀表对着窗外的灯光看了一下,“这个时候戏剧应该已经上演了吧?我们会不会去得太晚了点?”
看来独自一人在巴黎的这五年里,阿尔莱德应该因为警察局吃过不少亏,路易只能很无奈地这么劝说。
“哎呀,你这话可真叫人伤心,难道就不可能是克洛迪娅·德·波尔唐迪埃尔男爵夫人那样的美人看上了我吗?”
在路易·杜·法朗坦二十五年的人生经历里,他的容貌给他的生活带来小小 便利的经历并不算少,比如在圣埃蒂安寄宿学校的时候,因为他从小就生得乖巧可爱的缘故,学校里屈指可数的几个女佣人都特别偏爱他,将自己无处寄托的母爱放到了他身上;等到他回到马贡,开始自己打理家业的时候,更是可以毫不谦虚地说,马贡数得上名号的夫人们都乐于见到路易·杜·法朗坦先生和自己的女儿跳舞。即使是和已经去世的吕西安·杜·法朗坦先生相看相厌的德·尚杜先生,也都认为除了法朗坦家的资产少了一些这个遗憾之外,这个年轻人完全配得上追求自己的独生女儿——虽然到目前为止,路易还没有结婚的想法。
“你就做梦吧你,我敢打赌,就算送来的是巴黎第一美女的画像,有百分之九十九的可能你看到的会是个五十多岁又老又丑的变 态老女人,连一个愿意追求她的情人都找不到、想要花二十万法郎包 养情人都会被男人拒绝的那种。”
也因此,虽然阿尔莱德被情人屋找上门来给他拉 皮 条这个事气得够呛,作为事件当事人的路易自己倒是没什么特别愤懑的情绪,只是感觉相当滑稽,就像看喜剧的时候突然发现自己也成了喜剧演员的一员一样令人哭笑不得。
当然了,能带来好处的事情也总会带来对应的坏处,比如在寄宿学校的时候路易就没少因为女佣们明里暗里的偏爱而被一些大孩子排斥;又比如在他的父亲吕西安·杜·法朗坦先生去世后,那些不怀好意的邻居和远亲们总是觉得能趁着法朗坦家的新主人年轻不懂事来占一占便宜,甚至有些当地官员都是这么想的,这些人给路易带来的麻烦可比今天遇到的要大多了。
——一看就很容易招惹那种“母性泛滥”的女人啊!
阿尔莱德随口感叹了一句,这无心的一句话却勾起了路易一段不太愉快的回忆,他整个人都僵 硬 了一下,不过很快就没事人一般从外套口袋里摸出了阿尔莱德送给他的怀表。
“紫色眼睛的美女整个巴黎城就只有那么一位,就算有那位杜兰德子爵在,克洛迪娅的追求者也能从林荫大道排到玛德莱娜岬角,你以为像她那样的人需要用花钱这种手段来来一段风流韵事嘛?”
“没什么关系,反正没有人会准时在戏开始的时候坐在包厢里的,有的人甚至会十点多才去。”
“我总觉得你很容易招来那些比我们大很多的女人的怜惜,就像在圣埃蒂安的时候那些女佣们就总是把最软的面包留给你,看到你偷偷吃糖果也当作没看到一样。”
阿尔莱德一边说着,一边借着街灯的光芒打量着自己的朋友,一时间,竟然感到有些头疼起来——路易的眼睛是一种澄澈如琥珀般的栗色,看着人的时候很容易让人想起对人世的险恶一无所知的小动物,再配上他细软的黑色头发和中规中矩的衣着习惯,就更显现出一种人畜无害的无辜来。
“他们确实不怕,说不定连我们的名字和姓氏都是他们去警局打听出来的呢。”阿尔莱德气呼呼地说,“警察局那帮人的棍棒只会对着穷人和没有身份地位的人,一旦他们面对有权有势的贵族,他们就变成只会点头的哈巴狗了。就算大家都知道那些地方都是些什么地方,甚至穷人家的姑娘们当着他们的面被拉进去,他们也会睁眼说瞎话,指责说是那些姑娘自甘堕落、自己自愿走进去的。”
“虽然我不会相信那个女人的鬼话,但我真的很想知道到底是哪家的贵夫人这么手眼通天——啊,说起来,这些情人屋的人也是相当有能耐,就这么短的时间,他们居然连我和你的名字姓氏都知道得一清二楚了。他们甚至不怕我们到警局里去报案。”
从那个所谓的吉玛·埃斯特——鬼知道这是真名字还是假名字!——的话来看,他们至少对路易和阿尔莱德的身份是一清二楚的。这么一来他们肯定知道阿尔莱德是外省贵族的儿子,但那个女人却敢报上自家的名号,完全不怕会给提哈松夫人肖像馆带来麻烦的样子,这里面的门道深究起来就相当的有意思了。
“阿尔,我知道你很生气,但这对身体不好,你还是冷静一下吧。我还好好坐在这里呢,说到底,我们啥也没损失,不是吗?”
第20章 葡月·喜歌剧院
为了缓解一下好友的愤怒,他开了个玩笑:“我觉得他们应该先送个画像给我,如果真的是一位年轻美丽的贵夫人,说不定我就愿意考虑一下了。毕竟那可是2000法郎呢,这都抵得上我半年的纯收入了,这么大的生意我往哪里找去。”
阿尔莱德毫不留情地这么说,不过他的情绪确实因此缓和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