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第十日,师尊的房门终于打开了。
江百谷看了看师尊,又看了看自己。此刻刚入金秋,虽已有凉意,可……也不至于就穿上深冬的衣服吧。
他看着那高高立起的衣领,显出一份庄重的不可侵犯,仿佛声讨自己的龌龊不堪,仿佛如此裹了一层又一层,隔着厚厚的布料,就能隔绝自己。
已厌恶至此?
他听到师尊略有局促地轻咳,仿佛空气里有什么无法承受的臭气。只怕此刻与自己共同呼吸着天水峰上的空气,都让师尊难以忍受吧。
江百谷忍着内心的痛楚,低眉顺眼地对宁一清行了弟子礼,便扭头离开了。
若是自己走远一点师尊会好受一点,那就走远一点吧。只要还在同一个天水峰上,就算只能远远看一眼,就已经很满足了。
从此江百谷再也不敢放肆撒娇,越来越恭敬,弟子礼拜得像拿标尺卡过一般恭敬,甚至不敢多跟宁一清说一句话,生怕他下一句话要赶自己走。
直到度日如年的某一天,他坐在院中的银杏树下,思量着在幽都山发生的事情,思量着要不要欲盖弥彰地解释一通掩饰一番,然后他就看到那一角白袍,那个让他朝思暮想的人,此刻就站在他的身侧。
“师尊。”他慌慌张张地站起来,低着头,不敢去看这个他看千百遍也看不够的人,恭恭敬敬地行礼。
“你……”宁一清欲言又止,“你以后,如何打算?”
“什么打算?”江百谷惊恐地抬起头,他为何这般问,抱一城的弟子要什么打算?不是待在抱一城修行么?自己无法聚气修行,可也是抱一城的弟子呀,他是要赶走自己了么?他又要赶走自己。每次自己挨了重罚,拖累了他的声誉,他都想送走自己。这次在幽都山……他又想让自己离开么?
“你,可想与……与人结为道侣?”
是了,自己已然成年,不必像小时候那般说给自己找一户好人家收养,换成这个了,难道打算像民间嫁女儿那般,给自己置办份嫁妆,远远嫁了,不必再在他身边碍眼了。
江百谷一时难过得站不住脚,扑通一声跪了下去。等了一会儿,师尊没有如预想的那般来扶起自己,甚至一句话也没有说,就那么一动也不动地站着,一角衣袍都没动一下。
宁一清虽对规矩礼节一向严苛,却并没有什么架子,极少让晚辈跪拜,就连除了妖做了善事遇到普通人的感恩膜拜,都是急急地将人扶起来,从不受人跪礼。
这一跪,已经是杀手锏了,比撒娇还管用,更容易让他心软,平日不管犯了多大的错,只要一跪,他就会心疼,故不得不计较了。如今也毫无作用了,幽都山的事,那么让他难以释怀吗?
江百谷咬了咬牙,“弟子不愿!”
那只能靠脸皮厚了,反正师尊一向心肠软脸皮薄,绝情的话肯定是说不出口的。
“弟子只想跟随师尊好好修行,除魔卫道,保苍生太平,报养育之恩。”
这样一番话说下来,师尊应该再不好开口赶自己走了吧。江百谷觉得自己已经将毕生的智慧尽数用在了此刻。
果然,宁一清抬了抬手,又收回去,什么也没说,转身离开了。
☆、狐仙
两匹马行至在幽都山的山脚下,江百谷心里骂了一句死狐狸。
当年就是在此处,自己被那只死狐狸骗进了狐狸洞,平白惹来那场风波。
“我要找的,是一团橙色的光球,你可瞧见了?”江百谷问。
宁一清看着漫山黑漆漆地没有一点人气,但又仿佛笼着一层仙气,倒像是个出金Jing玉ye的地方。光球?大约是什么天地灵气汇聚而成的东西吧。
“此地很有古怪,鬼气森森,又瞧着像个仙山,你要找的,确定在这里么?”宁一清摇了摇头,他什么也没看见。
江百谷道,“这山上有个狐狸洞,里面住着一只狐……仙。”那并不是普通的狐妖,可具体是什么,只有师尊知道,回去后他再没跟自己好好说过话,自己并不知道最后到底发生了什么。
那段时间,抱一城极其隆重地给轲珖举行了成人礼,四大长老和城主齐聚千灯窟给他祝祷,菊长老还当场认了轲珖为义子。
和江百谷寒酸地只有师尊在场的成人礼有云泥之别。不过这并不是他失落的原因。他不开心,因为轲珖的字——琅华。
琅,洁白的玉石,和师尊一样的字,他羡慕又嫉妒,师尊把自己的表字给了轲珖。本来就不怎么喜欢自己的表字,如今更不喜欢。
郁郁寡欢了几日,宁一清终于发现了小徒弟欢庆之余大徒弟的失落,想起他寒酸的成人礼,有些怜悯,如今轲珖又要闭关修炼,做师父的倒得了清闲,便特意来问江百谷可要出去游玩,不是去除妖,是专门陪他出去散心。
二人就漫无目的地放马而行,一路走到西南境与抱一城接壤之处,听说幽都山闹鬼,凡是路过的人,白日也会撞上鬼打墙,转上几日也出不去,等迷迷糊糊醒来,人在山下已昏迷了好几日。因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