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双让人眷恋心痛的眼睛,像夜晚泛着粼粼月光的湖水。宁一清撕裂般的头痛如期而至,他不敢再继续细想。
“唉,我的伤,是不是很难好了。”江百谷琢磨出来对付如今的宁一清,装可怜十分管用。其实对付每一个宁一清,什么时候装可怜都十分奏效。
“怎么会呢,一定会好的。”宁一清果然往前凑了凑,一脸的关切。
“你都换了几副药了,我一定是伤重难治,我知道。”江百谷低着头,闻着宁一清身上带着药草清香的味道,想起那天他蜷缩在自己怀中叹出的那口香甜之气,忍不住打了个颤儿。
宁一清瞧着顾影自怜的江门主,此刻竟似脆弱得在发抖,想起他都是因为朱厌和自己受的伤,既内疚又心疼,不自觉地伸出手,抚上他的肩膀,正想说些鼓舞的话,谁知那人顺势抱上自己的腰,靠进怀里,还蹭了蹭……
江百谷感受到宁一清的浑身僵硬,心里有些好笑,手上抱得更紧,声音却带上哭腔,半真半假地撒娇,“我难受。”
难受是真难受,具体是哪里难受么,就不太好说了。
宁一清挺着背梗着脖子站在那里,凡是衣服没有遮盖的地方,rou眼可见地迅速泛红。他平日并不冷傲,遇到受伤不能走动的人,也会去抱起扶助,有时候小徒弟撒娇,也会搂着他来哄。可此刻,被一个比自己还高大的成年男子这般抱住,却是从未有过,他僵硬地抬起手,想一把推开,可是听到那个可怜兮兮的声音,心里一软,推到肩膀的手朝下滑去,轻轻抚着江百谷的背安慰道,“下次不会这么苦了。”
江百谷觉得自己抱着的腰肢渐渐柔软下来,心下极为满足,不想错失大好的揩油机会,继续嘤咛,“你哄哄我。”
“我……”宁一清刚刚恢复正常颜色的皮肤又红起来,我怎么哄你?
宁一清想起他那撒娇的小徒弟,扑进他的怀里,也是这般拿小脑袋蹭着他的腰,抱怨师尊走了好几日,只留他自己在天水峰。
怎么会只留他自己在天水峰呢,每次下山,珖儿不都是被菊长老接去东篱峰么。宁一清想要看清那个人是谁,可是埋在他怀中的小脑袋就是不把头抬起来,是珖儿吗?
感觉到抱着的人在走神儿,江百谷十分不满,把脸埋起来又使劲儿蹭了蹭,一直蹭到宁一清低下头,脑中的小脑袋与眼前的大脑袋交叠在一起。
“乖,为师这次给你带了糖人。”宁一清摸着江百谷的脑袋脱口而出。
“……”
反应过来的宁一清一把推开江百谷,十分尴尬,“对不起,江门主,我……怀玉一时失神,刚才……想起了小徒。”宁一清此刻内心尴尬得双手不知如何安放,双脚藏在衣摆之下局促地摩擦着,简直要扣穿地面。
江百谷很想问问他想起了哪个小徒,自己得过师尊带回来的糖人,可是那个该死的轲珖也得过,而且甜食是那个该死的轲珖最喜欢的。但又不敢问,但凡牵扯到自己的记忆,都会引起宁一清撕裂神识的头痛。
他好像在记忆中封印了自己,抹掉了一切关于那个叫江百谷的人的回忆。
“你……可以叫我阿谷吗?”江百谷问。
“阿……谷。”宁一清看到江百谷垂着头,十分失落,不忍拒绝。
听到这个称呼,江百谷并没有多么欣喜,翻身蒙进被子里,闷着声说道,“我累了。”
“那江……阿谷你好好休息,怀玉……我晚点再来看你。”宁一清克制着自己想要遵循的礼数,学着亲昵一些与江百谷相处。眼前这个江门主,哪里都说得通,可就是觉得哪里都透着古怪。让宁一清理智地想要抗拒,又本能地想要亲近,最终,他还是屈从于本能,想去亲近这个人。
闷在被中的江百谷好似已经睡着了,没有吭声。宁一清便又回到自己的卧房,研究如何调整药方。
如今他还是住在那个小院,江百谷自然住在他一墙之隔的厢房,他自醒来还没机会出过院门,也曾说自己住主屋主人却住在厢房有些不妥。可江百谷并不理会,他也只好客随主便。
宁一清觉得自己的生活应当如此,可又觉得少了些什么,只想快些治好江百谷的伤,自己好能早些回到抱一城,回到天水峰,见见他的小徒弟。他总是想起天水峰的一盏孤灯,每当自己回来时,远远瞧见悄无声息的天水峰上那一点微弱的亮光,就忍不住加快脚步,想更快些回到那个小屋,那个小屋里,有个人在等着他。
是他的小徒弟轲珖吗?他总觉得,自己忘了一个人,一个很重要的人,可就是看不清那人的样子,想不起他是谁。
药老来过。
江百谷不敢让宁一清出院子,药老只好出了药谷,亲自来看。他只能安慰江百谷,也许有些人,比较重要的,单独有一条魂魄承载这些重要的记忆,不和其他普普通通的人混在一起,是重视。
江百谷却越来越不能拿这种话安慰自己,瞧瞧他惦记轲珖的样子,分明是自己不重要,轲珖更重要。他记得轲珖,那个刚过十八岁便进了交泰境给他长脸争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