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宁一清安置在客栈之中,江百谷轻车熟路地摸到东篱峰。当年师尊隔三差五便要带着自己来东篱峰道歉认错,这条路走起来,比去抱一峰还要熟些。
菊长老约莫是姓李,江百谷才不关心这个。不过他还记得为何菊长老那般讨厌自己。
修道之人活得长久,除非修禁欲道,大部分修士都会结伴双修,漫漫修行道,性别辈分上也一向宽容,志同道合可堪匹配都会受到祝福。菊长老的妻子也是修道之人,二人曾育有一子,本来幸福美满。有一次李夫人带着幼子归宁,途中遇到江莫放火屠村,救援不力遭了毒害,孩子也一道丧了命。
菊长老恨的不是江百谷,恨的是江百谷身上的血盟印,是血盟印连着的朱厌。所以他才如此喜爱轲珖,那个朱厌之祸下唯一活下来的孩子。如果他的孩子有这般幸运,也会长成一个如轲珖一般的少年。所以后来自然而然地认了轲珖为义子,聊慰抒怀。
东篱峰的长老堂黑着灯。
江百谷摸黑进屋,只见床铺整洁,屋内没人。他便躺在轲珖的床上翘着腿等,想着大典将至,作为长老近期应该是很忙,但总得回来睡觉。
小时候在天水峰,师兄弟还算和睦的时候,也经常抵足同眠。小轲珖刚来时夜里总是害怕,江百谷又不愿看到师尊去哄睡别人,便自告奋勇自己陪小师弟睡觉。
直到江百谷迷迷糊糊睡了一觉,听到门口的声响,才发觉轲珖还没有回来。
“师兄,师尊不在房中。”一个稍显稚嫩的声音阻止了站在门口准备敲门的人。
“啊,师弟可知菊长老去哪儿了,少主发脾气呢,说衣服不合身,非要菊长老去瞧瞧。”来人寒暄着,又忍不住抱怨,“现在才说不合身,哪还有时间再改。”
“今儿月Jing正盛,师尊在天水峰。师兄还是回吧,今晚少主也请不动师尊。”
“诶,今儿还没到十五啊。”
“近几个月的月圆之日都正逢Yin雨,师尊已三月未采到月之Jing华滋养剑灵,烦躁得紧,今儿虽不是圆月,但上轩飞光,也可勉强为之。”轲珖的小徒弟耐心细致地解释道。
“菊长老真是十几年如一日啊。”师兄感慨了一句,又十分为难地叹了口气,“可少主偏偏捡今日……”
“自从上次少主回来,师尊心情一直不太好。若非要请去,两人见面又少不得吵一通,到时更不好收场。还是劳烦师兄担待些吧。”
江百谷瞧着门口的两个影子,一个稍矮些的应当是轲珖的弟子,听着声音还有些稚嫩,说话却又持重得体,走路过来步态轻盈,倒有些天资。
高个子的影子叹了口气,摇着头离开了。那个稍矮的影子走了两步,又回过头。江百谷一时竟觉得他隔着薄薄的窗纸在盯着自己,两道锐利的目光穿门而至,心里一惊。
“阁下深夜到访,未能相迎,实在失礼。”
他果然察觉到了。江百谷一时讶然,其实轲珖自幼得师尊和菊长老亲自教导,皆倾囊相授,又有天赋,虽然和菊长老简直同出一源的臭脾气影响着他的仙风道骨,但由不得人不承认他在修行上的成就。可就连他的小弟子,也能察觉到已敛了气息的自己?
江百谷郁郁,自己在小次山闭目塞听,竟不知江山代有才人出,后浪要把前浪拍死在沙滩上。有这样的小辈,轲珖还要说抱一城衰颓,实在要求过高。
“在下以礼相待,阁下还要藏头露尾吗?”少年并未上前开门,反而往院中退了几步,让开门户,又拢住去路。
江百谷想了想,好歹自己也算是他的亲师伯,实在不好太过丢脸,便开门而出,本想端着长辈的身段赞他一句机敏,谁知才刚迈出一只脚,一道火光冲天而起,警铃大作。信号弹的火光映在江百谷愕然的脸上,他来不及反应,只好拔腿就跑,心里骂道现在的年轻人实在太不讲究路数,他果然是诈我,轲珖那个直肠子竟然教出这般会演戏的小狐狸。
如今抱一山守卫尽出,再去天水峰也无路可行,逼问之事只能暂时作罢。所幸那少年天资虽好却毕竟年少,堵不住江百谷的去路。他一口气跑出抱一山跑进城中,甩掉了追兵,尴尬地从窗子里爬进宁一清的客房。
他的客房关着窗,隔壁的宁一清正倚窗望月,倒方便了他逃进来。
看着有些狼狈的江百谷,宁一清沉yin着要不要问他这是让谁给揍了?
“许久不出门,让个小雏燕啄了眼。”江百谷倒毫不在意,感叹抱一城后继有人。他也曾把这里当成过自己的家,也真心盼望过能为它争光。
虽然一时甩掉了追踪,但城中结界布得如此密集,有监控之效,早晚还是会找来,只是什么事也没办成,天冲魄尚不能确定具体位置,如何能甘心就此离开。
江百谷琢磨着接下来该如何做,说话便有些敷衍,随口问,“你在窗边看什么呢?”
“我看天上有个紫色的亮光,很奇怪。”宁一清又探着头看向天上。他本来已要歇下,可是窗外总有什么好似在吸引他,他看了半日,天空除了一轮明月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