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那团黑紫之气又退回手脚处,他已被冷汗浸透全身,疼痛仍弥漫着不肯消散。
“本座不喜欢说第二遍。”江百谷眯着眼睛,平静而Yin骘地说道。
道士没有力气再反抗,垂着头等待问话。
“大盘山,怀玉仙师受了什么伤?”江百谷看到此状终于满意地点点头,开始问话。
“不知道。”道士皱了皱眉,极力地回忆着,可他的确不知道那个人受了什么伤,他虽然脸色苍白走路踉跄,可当时人人都被炼狱般的景象冲击着,每个人都白着脸站不稳。他被手无寸铁的人唾打也无力还手,也许是内疚不敢还手自保。
道士看到面前的黑衣人不耐烦地皱起眉头,想起后来师尊的点评,赶紧说道:“内息紊乱灵力全无,应该是失了修为。左手……左手也是废的。”宁怀玉一直刻意避免用到左手,这件事的确无人知晓,可他知道。他坐在尸首堆里大哭时,宁怀玉走过来抱起他,他挥着手推开,感觉到那只左臂绵软无力。
“不可能!”就算自己放出朱厌,抱一城也不会在那个时候自毁一臂废了他的修为,更何况紧接着他就在赤水河设了灭灵阵诛杀自己,失了修为,他如何设阵。而且,他的左手……
“谁伤的他?”江百谷一瞬息闪身到道士的面前,一只手狠狠地扼住他的脖子,额间一团黑紫之气若隐若现。
道士被扼住脖子,双手又被缚在树上无法动弹,只能任由空气从胸腔中一点一点消失,渐渐陷入昏迷。
“阿谷!”宁一清远远跟着江百谷,看到他暴怒失控,呼喊着朝他奔来。
这一声呼喊把江百谷从失控的边缘拉回。有那禁制在,他现在已能控制住朱厌,只是一下被戳中他不敢面对的事情,暴虐之性趁机抬头。
江百谷永远记得那一百一十八道戒鞭,他知道放出朱厌后,那个将天下错事都爱揽在自己身上的人一定会责怪自己,可怎么会是废了自己的修为,不是应该更加勤修来把他捉回去么。
那么光芒万丈的一个人,那么爱洁净的一个人,江百谷无法想像他被人践踏在地上的样子。然而会变成如此,全是自己害的。
朱厌告诉他,想要的东西是等不来的,有了力量想要的抢回来。他只是想把那个越走越远的人留在身边,没有想伤害他,从来没有。
江百谷看着眼前的宁一清,看到他关切的眼神,看着他的手因为担忧略微用力地按着自己的胳膊,忍不住又哭了起来,“对不起,对不起。”
宁一清知道江百谷又把自己当成那个人了,可是看到他无助地哭泣,只好抚着他的头,轻轻地哄着:“都过去了,已经过去了。”
☆、怀玉
直到那道士因为新鲜空气的灌入咳出声音,江百谷才止住哭声。黑紫之气早随着宁一清的喊声收回,道士发觉自己已能动弹,立刻连滚带爬地奔出荒林。
江百谷话未问完,本想将他抓回来,可抬起头看到身旁宁一清,犹豫了片刻,道士已然跑远。
荒林之中蝉声震耳,惹人烦躁,宁一清见江百谷犹疑地望着自己,觉得十分烦闷,打了打袖子,索性直接坐在一根歪倒的枯树干上,嘟囔着:“你让我在茶寮等,可我还没答应。”
江百谷本来没想到这一层,宁一清反倒心虚地先赖起皮来。的确,自己匆忙离去,还未得到宁一清的应允,倒不算他违诺。可看到他梗着脖子心虚耍赖的模样,还是忍不住扑哧笑了出来。
宁一清如今的样子,是江百谷从未见过的。和怀玉仙师的恪守规矩清心寡欲差别甚大,可是越发让人觉得亲近,不再像天上的月亮,不食人间烟火得无法触及。
江百谷又后悔起来,带他来抱一城,本是想将他的天冲魄收回。收回后,不管他会想起哪一部分的记忆,总归都不会再与小次山的魔头为伍,抱一城才是他的家。他如今的修为还无法对抗一只死灵犬,若不肯待在自己身边,回抱一城是最好的选择。
可如今江百谷又不想将他拱手送还给抱一城了,不想他受任何的委屈责难,就算他自愿,也不行。
江百谷靠着暗自气恼的宁一清坐下,鲜活的情绪感染着他,“无拘无束多好,干嘛要天天扛着那么多规矩生活,多累。”
他从宁一清的身上,感知到许多那人不曾流露过的情绪,抛开了束缚,没有顾忌没有压抑。生气便生气,失望便失望,便是后悔耍赖,都理直气壮,鲜活得让人着迷。
宁一清知道扛着规矩生活的是谁,他终于忍耐不住,问了出来,“怀玉仙师,是个什么样的人?”
离抱一城越来越近,听到的议论全都围绕着抱一城,话题便会无可避免地绕到一个人身上——令人争议的怀玉仙师。
有人因为他的天赋成就而折服,有人因为他养大了魔王而非议,有人因为他的殉道而唏嘘,就连江百谷,也说他既心软,又狠心。他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啊。
江百谷看着宁一清,心忽然急促地跳起来。收回天冲魄后,也许就再也没有今日这般的相处了,他藏了许多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