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周山并不是六合八荒最高的山,冒着风雪又走一日,便走出了不周山境。
江百谷稍稍松了口气。传说不周山有神兽护山,还好什么也没遇上。
只是不知禺谷里,又有什么等着自己。
江百谷站在一处峡谷前踌躇,是自己先单独进去探一探,还是带着宁一清一起?
“阿谷。”走在前面两步的宁一清回过头,明媚的笑脸忽然变了颜色僵硬地挂在脸上,惊恐地盯着江百谷的身侧。
一条挂在石壁上红中发黑的小蛇立起闪着蓝紫幽光的头,朝江百谷做出攻击的姿势。那是一条十分小的蛇,若不是头顶的幽光,几乎让人忽视。
宁一清不知这是什么蛇,但是如此怪异的颜色,被咬上一口,一定不是什么好事情。
“别动。”宁一清的声音瞬间拔高,可是已经来不及阻止,在江百谷下意识扭头的瞬间,那条小蛇猛然窜起射向江百谷的脖颈。
江百谷手中即刻弹起一股黑气,将蛇当空劈成两半,可蛇头势不可挡,依旧直射而来,咬住了江百谷的右肩。
蛇头流着汩汩黑血腥臭无比地挂在江百谷的肩头,血色浸在黑色的衣服里,若有若无。
江百谷微一耸肩,将蛇头甩下,按住了伸手扒他衣服的宁一清。
“阿谷,这蛇有毒!”
“我知道。”江百谷淡淡地说,仿佛在说今天有太阳。
“我看看。”
江百谷手如闪电地在肩头点了几下,说道:“无碍了。”
“我看看。”宁一清依旧温温和和地说,可手按在江百谷的衣服上一动不动,昭示着他此刻的决心。
江百谷看着宁一清温柔却坚定的眼神,知道自己无法再拒绝,只好伸出左手顺着毒蛇咬破的口子把肩头的衣服撕开,豁口顺着经纬不期而破,露出一片血痕狼藉的膀子。
毒血已被逼出,黑血流尽,鲜红的血ye仍不停止。
江百谷掏出一个小药瓶,递给宁一清,无所谓地说,“只好劳烦阿清给我上药咯。”
宁一清接过药瓶,将自己的大袖翻开,从水囊中倒出一些清水浸shi里布,轻轻给江百谷擦拭。
擦尽肩头的血,微乎其微的四个小孔印在一处厚重狰狞的疤痕上。那疤痕颜色已与rou色无异,可见日久,却仍厚厚一层。肩头一块,对应的后背也有一块,好似被什么东西生生穿透,不知当时是多大的伤口,才能留下这般狰狞的疤痕。
宁一清细细地将药粉撒在伤口上,又撕下一片衣襟。
“阿谷,你把衣服脱了吧,我给你包上伤口。”宁一清看着捂得严严实实的江百谷,有些踌躇。
“就这么包吧,缠在衣服外面就行。”江百谷拒绝,紧紧抓着胸口,圣女般地不可侵犯,“我怕冷。”
宁一清无可奈何,只好极尽所能地小心给江百谷缠上肩膀。
“阿谷,你的肩膀……”宁一清觉得不该打探别人的隐私,可是一想到那处伤疤,心里就弥漫着一丝痛楚,他受伤时一定很疼吧,“那个伤疤?”
提起伤疤,江百谷抿着嘴唇,脸上现出悲戚和委屈。
“我不问了。”宁一清自责极了。
“没什么,那是穿透琵琶骨时留下的疤。”江百谷想说得轻松一些,语气中的委屈却暴露了自己。
“谁?”惊愕让宁一清下脱口问出。他现在不是一门之主么,就算之前在抱一城,不是有那位师尊相护么,谁竟如此对他?如此心狠?
话说出口宁一清便后悔了,伤疤已如此久远,便不要再想起了。
“现在好了?”宁一清将手轻轻地悬在江百谷的肩头,小心翼翼地不敢落下。
“他做不惯这种血腥之事,下刀不太利索,那伤口只是看着吓人而已。而且用过药,现在早已恢复。”
江百谷轻描淡写地安慰着宁一清。
肩头的伤口早已复原,可心里的伤口呢。
他下刀之时,是因心疼自己而手抖么?
做了十八年的魔王,江百谷也曾穿透犯上者的琵琶骨,一刀下去,受刑者还来不及反应,琵琶骨就已穿透断裂,两个膀子再也无力抬起时才感觉到疼痛。
而那个人啊,却用了十几刀,仔仔细细,一刀又一刀地剥着自己的皮rou。直到如今,那刀子磨过自己骨头发出的刮擦之声,仍在耳边回响,一刀,又一刀。
就连刽子手,都知道在行刑前磨光自己的刀,让断头的人少受些磋磨。
真的是怜惜自己么?
他的心那么软,却亲手做这般残忍的事,也真是为难他了。
“阿清,你说是为什么呢?”江百谷双目无焦,盯着宁一清喃喃地说,仿佛在问宁一清,又仿佛不是在问他。
宁一清沉默着,他认识的江百谷,体贴善良,忍让包容,他也不知道为什么有人会对这样的人如此狠心,他无法回答。
可是江百谷却不是想问这个,他悲戚地说,“他要我的命,我都会甘之如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