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给我……我看不清东西了!我瞎了!”
李高登匆忙眨了好几下眼睛,眼前的浓雾没有散去,他还是看不清东西,惊得嘶声力竭地尖叫了起来。沉浸在巨大的恐惧中时,他感到铁游抱住了自己,铁游的气息很熟悉,依旧是大地上黄土的味道,李高登感觉额头上shishi的,可能是顺着铁游脸颊滑下的水。
“别动,闭上眼睛!”
铁游的声音在他耳畔响起,和眼前模糊的景象相反,他的声音无比清晰。同时李高登的手指碰到一个方方正正的东西,他立马将它揣入怀中抱紧,随后他听到铁游接着说道:“你没瞎,就是磕到脑袋了,过一会就好了,以前在工地我被砖头砸到也碰过这种事。”
除了铁游的说话声,李高登耳边响起了无数声音,大地移动的轰鸣声、从谷底刮来的风声、湍急的哗啦水声、男人女人的叫喊声、驴叫狗叫……在无边的黑暗中,李高登看到那些声音像五颜六色的绳索飞来,绳索杂得像一团巨大乱线,就这么筑成了一个封闭空间。这个空间没有任何建筑的秩序,只有混乱与无序,自然的混乱和人的慌乱同时袭来,将他困在在这个不讲秩序的空间内。
人的心是自己私密的空间,这个由他努力建造、不受铁游侵占的有序空间,在一瞬间完完全全垮掉了,他真的害怕了,害怕这辈子再也看不到东西,连最后的依托也被残忍地夺走。
“眼睛生来是观看光线下的各种形式,基本的形式是美的形式,而建筑是平衡和秩序的韵律,一切都来自于人的感知。”
没有瞎眼的建筑师,正如没有断臂的木匠。他被那些黑暗中的乱线缠绕捆绑得扎扎实实,连挣扎都挣扎不了,只能空空掉出眼泪。
不知道哭了多久,快被泪水淹没时有人拉了他一把,将他暂时脱上了岸。大风带着冬日的寒凉呼啸穿过他们的身体,李高登浑身冻得发抖,求生似的一把抓住那只炽热的手,自己冰凉的手被那手捂热,也开始有了温度。
铁游抱他起身,同时搓着他的手说:“你别怕,无论到什么时候,我一直都保护你,不会看不见,真的。”
他的话暂时让李高登放松了下来,额头的疼痛如chao水退chao一样慢慢消散而去,从全身的痛,缩到额头的一片,最后变成一个点。仿佛重新回到了世间,李高登镇定了下来,慢慢找回了自己的秩序,重建起已经垮掉的心。
等到疼痛减轻,李高登试着眨了几下眼睛,浓雾消失不见,只剩下飞蚊般的黑点一直在眼前吵闹不休。他第一眼看向手心的移动硬盘,又是举在手上仔细检查,硬盘没有损害,他这次长长舒了一口气,“还好硬盘在,我的东西都还在,我也没瞎。”
铁游严厉地瞪着他,似乎是在埋怨他,紧紧握着他的手说:“傻子,把房子看得比还命还重要?”
他的眼中有些几粒发亮的白点,像是一闪而过的泪光,李高登甚至怀疑自己看错了,一眨眼,那泪光却消失在了眼前的飞蚊中。
但还没等李高登惊讶那太久,他突然发现这不是室外,而是室内。现在自己正躺在新屋刚凝结的地板上,背后垫着铁游的黑色夹克,四周是新刷的白墙,黑狗趴在他腿边守着。
这令他惊恐得吓了一大跳,立马对铁游说:“刚是地震!这屋子住不得,出去!去空地!”
李高登捂着额头正要强行起身,却被铁游按住了。
“不是你说要去城里设计院算屋子的吗?什么地震检测早都通过了,呆这没事。”
李高登一愣,“你不自己瞎弄?”
“咱们的家,得搞妥善点。”
铁游笑了两声,从身上脱下肩膀破了个洞的灰色毛衣,他先是抓着毛衣的衣袖,在李高登脸上轻轻擦去黄土,接着将毛衣盖在他身上说:“你在屋子里躺会儿,等下我去找找有没有厚被子,狗也在这陪你,别着凉好好休息。”
门窗还未装上,冬天的冷风从空空的大门漏进来,吹得李高登头上又痛又冷,几乎快要炸裂开。地上再次震动起来,一上一下震得他心里打颤着抓紧了铁游的胸膛,在恐惧和疼痛下语无lun次。
“去医院……我得、得……脑震荡了怕是、痛。”
“先睡觉,等下我去看看怎么出去。”
外头人声和地动山摇的声音混在一起,沸反盈天,新家的小房子却是安静的。仿佛一个与世无争的孤岛,隔绝了外界一切喧嚣。
李高登疼得神情恍惚直喘气呻yin,被铁游搂在怀里。铁游拍着他的背,像安慰婴儿那样抚慰他。这时,铁游静静看着怀中的人,心里的悲苦和怨恨在缓缓消散,反而生出一股宁静感。
过了些功夫铁游见他睡了过去,将他的身体轻柔地枕在地上的夹克上。刚要起身走出去时,门口传来脚步声,铁游抬头一看发现是玲花和二nainai来了。
玲花的眼睛哭成了肿肿的馒头,她一手拿了一床沾满土的被子,一手搀着二nainai。二nainai的腰扭到了,扶着腰时,她皱着眉头露出痛苦的神情。
铁游从玲花手上接过棉被,将二nainai安置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