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并不在意薛天河的死活,可这,是一场试验。
试验他究竟能不能逆转结局。
如果说那些惨痛的死亡都是一场噩梦,那薛天河的重伤,难道会是这噩梦的第一声丧钟?
他低下头,眼前晃过那重重叠叠的鲜血,和散落一地的法器,所有的挣扎和牺牲,不过是一场徒劳。
他呆呆地坐着,不说不动,从天亮坐到天黑,又从天黑坐到天亮。
方书杰走过来,在他的床边坐下,柔声说:“之遥,我知道你担心掌门,可咱们总得吃饭,总得休息,吃饱了休息够了,才有气力对付,你说是不是?”
燕之遥看着他,过去与现在的影像交织在一起,眼前的仿佛不是一脸忧虑的青年修士,而是满脸血污的濒死道人。
“大师兄……”燕之遥张开嘴想呼唤,嗓子却已经哑了,只留一个口型。
“你先去睡一会儿,大师兄答应你,等那边有了消息,我第一个告诉你,好不好?你已经坐了一天了,你看穆川和金睛也陪你坐了一天了。”方书杰劝慰道。
燕之遥一愣,这才发现,穆川坐在自己身边,金睛则坐在穆川身边。
“我没事,你们忙去吧。”燕之遥说道。
“我照顾之遥,金睛你回房去,穆川你也休息吧。”方书杰也附和道,“放心,掌门吉人天相,一定不会有事的。”
经过三天三夜的救治,薛天河九死一生,终于过了这道鬼门关。
他赢了火灵邪修,却被震伤了内府,命虽然保住了,但是灵田已毁,再不能修仙。他清醒之后,把掌门之位传给徒弟沈元妩。
修仙之人大多长寿,二三百岁也大有人在,然而他失了功力,一夜间天人五衰,须发皆白,没了昔日叱咤风云的英姿。
半个月后,薛天河在床上躺得索然,不顾此时照料在旁的墨辛的反对,硬要起身活动活动,一路往山下走。
他大病初愈,走走停停,直到看到了一名初阶青山派弟子在林中修行,方察觉青山群山相连,自己已到了初阶弟子的住所附近。
那是个身量很高的少年,肩宽腿长,一望便知筋骨强健,一身青衣已经洗得发白,不停地练习着入门剑法,却始终不得其法,然后,那少年脱了力,跪倒在地,不断喘息。
薛天河等他渐渐平复下来,方才开口:“修真之道,探灵、强体、修心,三者缺一不可,你天生身强体健,这是你的优势,然而太依赖体魄之健,急于求成,却忽视了与天地的感应,这就是你的不足了。”
那名弟子听到声音,转过头来,他面容清俊,有着超乎同龄人的沉稳,见是薛天河,不卑不亢地行了礼:“弟子穆川,拜见掌门。”
薛天河先是感于他的勤奋,后又喜他的气度,于是在大石上坐下来,问道:“你入门多久了?”
“回掌门,已经一年了。”
“一年……”薛天河想了想,“墨辛该是已经教到初级术法了吧?你还未引气入体?”
穆川抿了抿嘴唇:“弟子愚钝。”
薛天河一挥手:“没什么愚钝不愚钝的,个人进度不同乃是正常,只是你现在还未入门,学些术法也是白白耽误工夫。若是你不嫌弃,我指点你些可好?”
穆川露出一点惊讶之色,随即答道:“谢掌门!”
☆、金睛
薛天河搬去了青山山脉中最为偏僻的云鹤峰。
而穆川每日上午随薛天河一道修行。
两条消息如同清水入油锅,激起议论纷纷,有人猜测穆川天赋异禀,才被前任掌门看上,也有人觉得他跟着修为尽失的薛天河压根学不到东西,只是被丢给薛天河当个仆人。
穆川低头收拾着东西,几个不熟的弟子嘻嘻哈哈地来道“恭喜”,听起来并没什么善意。
燕之遥坐在一旁,看着手里的法器白银链出神,他是个邪修,却偏偏用了驱邪避毒的白银链当武器,想想便是极不相合。就像他明明是个恶贯满盈的两世之人,却妄想巴着一个清静自持的少年不放一般。
穆川并不理会那几人的嘲讽,只把衣服叠好,燕之遥看着他认真的侧脸,突地冷笑了一声。
那几人都看了过来:“你笑什么?”
“末法时代,群魔乱舞也就罢了,连苍蝇也四处嗡嗡了?真是讨人嫌。”
“你说谁是苍蝇?”
燕之遥玩弄着白银链,眼皮都不抬:“上次我和肖允棠比试,一个不小心,差点把他弄死,还被师父罚了。不知道你们几个加在一起,打不打得过肖允棠呢?”
几人敢怒不敢言,不忿地走了。
屋中一时安静得落针可闻。
“师父说,让我每日寅时去攀云鹤峰,什么时候能在晌午之前攀上去,什么时候才教我功夫。”
话音落了地,左右半晌无人应答,燕之遥才意识到这话是对自己说的,淡淡地“哦”了一声。
穆川收拾好,转过头来看着他:“你之前说不喜欢早课,觉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