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之遥浑身一震,住了口,水中的恶灵停下动作,茫然地等待着指示。
黑暗中,穆川稍稍提高了声音:“燕之遥?小树?”
是了,穆川心志远胜常人,不容易受到这些低级催眠符咒的影响。
燕之遥重新念起咒语,风浪中,水鬼抓住了船,用力往下拖,穆川也好,别的什么人也好,谁也别想阻止他的计划。
穆川不断喊着两人的名字,没有得到回应,只能继续向前走,不知不觉蹚到了水。
燕之遥记得,穆川是怕水的,这也算是他唯一的弱点。
穆川低声嘀咕了一句燕之遥听不懂的语言,接着,居然开始往水里走,呼喊的声音愈发急切:“之遥!之遥!”他不断喊着,声音已有些哑了,不一会儿,河水已没到了他的腰。
地狱无门你偏要闯,你以为我不想杀你吗?
闪念之间,燕之遥一挥手,一只冷硬的手突然抓住了穆川的腿,恶狠狠地将他往深处拖。水中不好使力,穆川又无处可抓,只能使劲踢腾,然而那只手力大无穷,仍一点点把他拖了进去,河水带着刺骨的寒意,逐渐没了他的顶,他慌乱中被呛了一下,灌下几大口水,拼命挣扎着把头浮出水面,又被扯下去,再浮起,再沉下去,几个反复,逐渐没了气力。
燕之遥闭上眼睛,又睁开,突然跳下了水,向穆川的方向游过去。
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这么做,事实上他从一下水就已经开始后悔,然后他依然奋力地游着。
终于,他够到了穆川,拦腰抱住了他,拖着他往岸边游。
燕之遥比穆川矮半个头,抱着他游水极为吃力。一直一动不动的穆川逐渐找回了一丝力气,动了动:“我自己……我可以……”
燕之遥不耐烦地说道:“别逞能,你又不会游水,你一动我更不好游。”
穆川老老实实地一动不敢动。
燕之遥调整了下姿势,把他搂得更牢些,继续向前游去,这路程分外漫长,耳边只听到穆川的呼吸声。终于,燕之遥脚下踩到了软烂的泥地,他心里一松,把穆川往前一送,穆川踩到土地,立刻回身扶他,两人相互拉扯搀扶着上了岸,倒在岸上,不停喘着气。
穆川缓了一会儿,突然一把抓住燕之遥:“小树……”
燕之遥无力地摆摆手:“放心,他没事,在船上睡过去了。”
穆川放下心来,又问:“这是怎么了?”
燕之遥犹豫了一下,说道:“可能是水鬼或者河里的什么Jing怪吧,我也不知道,身边的人忽然就睡着了,我正不知道该怎么办,听见你的声音,就游过来了。”
穆川抿了抿嘴唇:“谢谢。”
燕之遥转过头没看他,只微微点了点头,没再说话。
燕之遥虽是两世邪修,然而体质极差,先是过度动用灵力,又游水过了力,连站都站不起来,穆川把他背在身上,背回了马车,拿过马车里的毯子为他包裹严实,他仍不住发着抖,穆川无法可想,索性把他抱入了怀里,试图让他暖和一点。
“别光顾着我,你也披上点,你身上也是shi的。”燕之遥有气无力地说道。
穆川低头抱紧他:“我不冷,你怎么样?”
燕之遥已没了和他争辩的气力,只任由他抱着,浑身正在失去知觉,连视物都开始模糊起来:“真是Yin沟里翻船,想不到……我会栽在这种地方。”
“再忍忍,会有人来救咱们的。”
“指望别人,怕是不行的……”燕之遥低声说道,“穆川,我恐怕要死了,我还有好多事没做呢,我不甘心。”
“你不会的。”穆川的声音已带了哽咽,“你不会的。”
“穆川,你能不能……唱首歌给我听?”
穆川吸了吸鼻子:“我不会唱你们的歌。”
“我不要听我们的歌,我要听你唱你……家乡的歌,就是那种……挺欢快的歌……”燕之遥低声哼了两句,“我听过的,我听不懂,可我还想听。”
那是前世,他听穆川唱过的。
穆川不疑有他,低声哼唱起来,少年清亮的声音在死寂的河边响起,有点生疏,有点沙哑,来自疏朗辽阔之地,驱散了无边的黑暗和杀机。
燕之遥闭上眼睛,静静地听着。
而后不久,沉睡的车夫和马匹也苏醒过来,恰逢久等儿子不归的燕郭两家父母过来寻人,把众人一起接回了家。
这件事的结果,是燕之遥卧病在床,烧了三天才退烧,恹恹地躺在床上流鼻涕,燕辉祖和薛至柔在床前守了三天,见他退了烧,终于放下心来,歇业了三天的rou饼店终于又开了张,屋里一时安静下来,穆川收拾着桌上的茶具,统共一个茶壶三个杯,他摆来又摆去,好像想摆出一朵花来。
燕之遥察言观色,知道他有心事,却不明白他的心事是什么,只得问道:“你怎么啦?爹娘骂你了?”
穆川沉默着,没什么表情,转而去抚平桌布,平得一点皱褶也不能有。
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