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大娘又是一声喊:“怎么回事啊你这孩子,你把那些脏的都放回食盒,那食盒里那些没脏的不也不能吃了?”
她起了急,说话又尖又快,穆川知她不让自己捡,又听不懂为什么,被她喊得手足无措起来,这时燕家父子和道人已到了跟前,正要开口,那位年轻道人已经疾步走了过来,蹲下身,问道:“你这手是怎么了?有人打你?”
穆川不知对方是谁,没有回话。
一旁的燕辉祖顿时紧张得语无lun次起来:“道长您可千万别误会,这孩子……这孩子是寄住在我家的,他师父跑了,把他扔在这里了。他这……还是个孩子呢,我们打他做什么?他一直和我儿子同吃同住的,哦对!之遥,是不是你欺负人家了?”
燕之遥没答话,只是看着穆川。
穆川低声答道:“上课睡觉,书院先生打。”
燕辉祖这才松了一口气,搓着手说道:“这个郭先生也是不像话,孩子上课睡个觉,也不至于就打成这个样子,回头我……我……”说了半天没见下文,他们平头百姓,好不容易才求着先生收了穆川的,还多付了半年的学费,哪敢去得罪人家?
“那就好。”方书杰点点头,手中银光亮起,不过片刻,穆川的手rou眼可见地退了红肿,也不再疼了。他用水灵一卷,把地上的一片狼藉都卷到了食盒里,拿在手上,回身对燕辉祖说到:“他因为手受伤才不慎打翻了东西,我替他求个情,还请您不要责罚他,可以吗?”
方书杰虽然一副穷酸样,模样却很不错,穆川也不知道是在干嘛,愣愣地盯着他的脸,仔仔细细地看了又看。
方书杰见他发愣,友善地对他笑了笑。
燕辉祖连连点头:“东西打就打了,我本来也没打算怎么样,方道长放心,这孩子能干又懂事,我们全家都很喜欢他,尤其我的小儿子,离了他就不干,之前有个富户要收他当养子,我这小儿子怎么说都不肯让他走呢。”
穆川也不知道听懂了多少,只看了看燕之遥,微微露出了一点笑意。
当夜,燕之遥把噩梦换了个花样。
依旧是成年了的穆川,青衣上一身血污,站在Yin森森的大殿中,周围是面目各异的人,他们有的在哄笑,有的窃窃私语,明显不带善意。
燕之遥高高坐在主座上,依旧遮着面,冷冷说道:“让我出手,凭什么?”声音被他刻意弄得喑哑苍老,一点平日的痕迹都听不出来。
穆川抬起头,急急说道:“七星阵已破,掌门和长老都已……都已羽化,现在人间大难临头,若是守山大阵失守,师弟,咱们……”
“我不是什么你的什么狗屁师弟!”燕之遥不耐烦地打断了他,愤愤地说道,“我是三十三天掌事!守山大阵失守如何?人间覆灭又如何?青山派对我有什么恩惠,你又和我有什么瓜葛,就要我舍命去救吗?”
穆川被他挤兑得无法反驳,只低声说道:“燕之遥,你我毕竟同门一场,你若是怨我恨我,大可冲我来,守山阵内还有各派无辜的弟子,人间还有万千平民百姓……”他甚少用如此低软的口气说话,连往日凌厉的眉眼带了悲凉之色。
“穆川。”燕之遥轻轻念出这个熟悉又陌生的名字,“有件事你可能不知道,我已近邪魔之境,大概不日便可成魔,邪魔与怨鬼,都是要入鬼蜮的。”
他的声音平静,穆川却心中一凛:“师弟,你……”
燕之遥摆摆手,打断了他要说的话,只淡淡地说道:“于情于理,我就算要帮,帮的也不应该是你们这边,你明白吗?”
他们对立多年,每次见面都是剑拔弩张,他甚少有如此耐心说这么多话,穆川张了张嘴,似乎是想要说些什么,却最终只是转身,头也不回地走了。
算起来,那该是他们所见的倒数第二面。
第二天放学后,燕之遥没像以往一样回家吃饭,也并没约人,而是去了平日不去的书摊闲逛。他先是挑了几本野史话本,而后拣出一本幼儿习字帖,一本三字经,想了想,又拿了本论语。
穆川并不知道那是什么书,只默默跟在他身后。
燕家父母从未跟他说过让他跟着燕之遥,燕之遥也不太需要有人陪,可自他来的第一天起,就一直宛若保镖一样,跟在燕之遥身后。
回了家,燕之遥拿出那本三字经,看了穆川一眼,轻轻读着:“人之初,性本善。性相近,□□……”
穆川不太这是什么,但燕之遥读书向来是不出声的,他隐约觉得这似乎和自己相关,又不敢确信。
他犹豫了一会儿,在燕之遥的对面坐了下来。
燕之遥眼皮都没抬,只说道:“这句话就是说,人生下来都是好的,只是有些人一直好,有些人后来变坏了,就差得很远。”
穆川仔细地听着,脸上犹带着一点困惑,他平日里沉稳冷静,甚少露出如此有些稚气的样子。
燕之遥皱了皱眉,方明白自己的谬误之处,三字经等书是给幼儿启蒙的,幼儿能说会听,只是不通道理,不懂文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