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婶婶说,你这两天老咳嗽,少吃点甜的。”穆川一板一眼地回答,语速虽慢,但已经流畅了许多。
“不让吃就说不让吃,干嘛拿我妈当幌子。你怎么跟我爹似的,谁要是邀他吃酒逛窑子,他就说,夫人不让,结果十里八乡都知道他家有悍妻。”燕之遥笑着问。
这话怎么回都不对,穆川低下头去,翻了一页,继续写他的字,假装没有听到。
燕之遥索性趴在穆川桌上,细细地看着他,从眉眼看到唇角:“你长了点rou,比刚来时候好看多了。”
穆川没说话。
“装听不见是不是,有本事你别笑啊。”
“我没笑。”穆川低声分辩道。
“你脸上没笑,心里笑了。”燕之遥的目光下移,然后微微皱起眉头,“你这衣服,是不是跟小树一块买的?”
穆川笔端一滞,抬眼看着他:“不好看?”
燕之遥瞥到穆川有些紧张的神色,故意用审视的目光仔细看了好一会儿,方才说道:“雨过天青云破处,天青色嘛,自然是好颜色,比小树身上的柳绿还是要好看那么一点的。”他努力忍住笑意,嘴角仍然有些上勾。
小树平日里最喜大红大绿的装扮,浮夸而不自知,经常看得人发笑,穆川听出了弦外之意,停了笔,放上笔架时力气稍微大了点,笔头的墨飞起来几滴,燕之遥顿感脸上多了点东西,伸手一抹。
穆川一声“别动”还没出口,就眼睁睁地看着燕之遥脸上的墨点成了墨痕,顿时失笑,连忙拿出帕子沾了水,小心翼翼地为燕之遥擦着脸。
两人间的距离极近,近到能感受到彼此温热的呼吸,燕之遥躲躲闪闪地瞄了一眼穆川,见他目不斜视,擦得极为专注,明亮的眸中正映着自己的脸,唇边展开一个柔和的笑,燕之遥慌乱地说道:“还笑,再笑我就对你不客气了。”
穆川抿了抿唇,眼里依然有笑意:“你别动,再动脸就花了。”
燕之遥压根没听他的,而是信手从桌上拿起了穆川的笔:“给你画成一只花猫,看你还好意思笑话别人。”
穆川急忙躲闪,两人正闹成一团,一个声音细声细气地问:“燕家哥哥,我有事想找你商量。”说话的是个黄衣少女,带着一点脂粉香气,白白嫩嫩,娇俏可爱。
学堂里本没有女学生,少女是书院先生的女儿墨棋典,也不知怎地就对燕之遥倾了心,天天跑来搭话,穆川很是知趣地打算回避,刚要起身,已被燕之遥拽住了手腕:“别走,咱俩的事还没完呢。”
墨棋典见穆川没走,有些不高兴,又见燕之遥微微抬起头,对她笑了笑:“你有事,怎么不问墨先生?先生学识渊博,博古通今,哪里是我比得上的。”
墨棋典红了脸:“这次不是书上的事,我想单独跟你说。”
燕之遥皱了皱眉:“要说便在这里说,不说我走了。”
“我……我……”墨棋典突然提高了声音,“我……我见到鬼了!就在我家后院的池塘旁边,黑乎乎的一团,爹说子不语怪力乱神,可我真的看见了,我娘已经被吓病了,我真的没有别人了……”
她越说越害怕,终于哭了起来。
她哭得伤心,燕之遥却听得无聊。
墨棋典所说的鬼,更确切地说,应该叫做魍魉才对。
鬼蜮中有无边的刀山和不熄的火海,邪魔和怨鬼堕入其中,便是无休止的折磨,直至魂飞魄散的那一天,而在那一天来临前,形魂即将湮灭的,要散不散的一团黑气,便是魍魉。现在鬼蜮封印松动,也有些魍魉逃了出来。好在魍魉不会对人造成什么直接的伤害,只要放着不管,过不了多久,便会自行消散。
燕之遥一点都不想管这个闲事,他不喜欢墨先生,不喜欢墨棋典,不喜欢天底下所有姓墨的人:“既然你爹说没事,那就是没事,你晚上回去别出门,过几天就没事了,好吧?”
“今天晚上爹要出门赴宴,只有我一个人,我怕……”
燕之遥不耐烦起来:“你怕,我也没办法。我总不能晚上去你家待着,孤男寡女共处一室,那你往后就别想嫁人了。”
“可是……可是……”墨棋典说不出什么话来,只是抽泣。
穆川开口说道:“要不,我陪你去吧?”
这话他是对燕之遥说的,墨棋典却会错了意,一时连哭都忘了,惊讶地看着穆川:“你?”
穆川看着燕之遥,询问道:“若是不只一个人去,就不算是孤男寡女了吧?”
“要去你去,我不去。”燕之遥收拾了文房四宝,起身走了。
当天晚上,穆川真的和小树一起,跟着墨棋典去那个池塘“捉鬼”了。
一个还没引气入体,一个一点灵气没有,捉的是哪门子的鬼,真是可笑。
燕之遥一边坐在屋里嗑瓜子,一边翻着手上的书,这是他昨天无意间发现的一本志怪小说,讲的是灵兽白虎与三湘巫家的故事,相传,白虎被巫家的一名女子所救,白虎深深爱上了这名美丽而善良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