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里临江心中大惊,手中虚劲凌空点出,顿时教那少年手腕一抖,蹬蹬蹬连退三四步。那少年瞪了百里临江一眼,又怕惊醒熟睡的客商,将匕首一袖,也不知从那客商身上摸出什么东西来,往身上一塞,转身溜了出去。
百里临江心想,这小子怎么胡乱要杀人,又偷人东西?他学那小子将门一推,却不料上了年头的木门发出巨大的“吱呀”一声,百里临江吓得急忙回头看着屋内,心想惊醒了众人闹起来,若是要扭那小子送官可不太妙——毕竟只是鸡鸣狗盗的小贼,说不定他偷东西有他自己的难言之隐呢?
百里临江便缓缓推着木门而出,眼看着那小子已经蹿出三四丈,跃上墙头,转瞬就越过院墙而去。他气沉丹田,足下轻轻一点,随着也翻身上了院墙,却见那小子行动极其迅猛,行踪已在七八丈之外。百里临江心中一股不服气涌了上来,将一口真气提到七八成,健步如飞追了上去。
却不料那小子看起来瘦瘦小小,一身轻功却神出鬼没,令百里临江眼看着即将要追上,那小子却回头做个鬼脸,又轻易拉开十数丈的距离。如此反复三四次,百里临江才恍然大悟,敢情这小子轻功竟然在自己之上,这是成心要耍弄自己来了。
百里临江心念一动,愈发不服气,干脆咬牙将一口真气提到十成,竟然和那小子并驾齐驱追出了三四里。眼看着追到了一个山包下,那小子摇摇手示意百里临江停下来——百里临江便猛地收劲停在七八丈之外,那小子捂着胸口喘了好几口气:
“我说你这人是不是有病?你好端端的追小爷做什么?”
百里临江气了个绝倒,行凶偷窃的人居然有脸皮说自己有病:
“明明是你行凶偷东西在先?你偷的东西呢?快交出来!”
那小子撇了撇嘴,一脸不屑:
“你倒是个大善人,这会儿替那客商说起话来了——之前他不是还想对你动手动脚?照我看来,小爷我这是行侠仗义——这种人渣直接宰了得了,至于钱嘛——顶多小爷我不吃独食,分你一半儿花!”
百里临江呸了一声:
“杀人就是不对,偷窃更是不对——废话少说,把钱交出来!”
百里临江一掌劈出,转瞬已到少年面前。那少年大惊失色,堪堪避过百里临江的掌风,又忙挥手示意他暂停。百里临江只道少年有话要说,便收势停下。那少年却伸出食指指着百里临江身后:
“哟,说曹Cao曹Cao到,你来了——你快自己和这大兄弟解释吧,我可没有偷你的东西!”
百里临江心道,莫非那客商醒了,也追了过来?他一回头,却只见面前空空如也,哪有半个人影,身后脚步声响,那少年竟然又溜出了十数丈的距离!
百里临江大骂无耻,便又提起一口气,生生追着少年转过了山包。此时半轮明月当空,空中一丝云彩也无,只有稀稀落落的几颗星点,却也还照得四野景物分明。只见宽阔的旷野之中,竟然搭着一个简陋的竹棚,竹棚下砌着一个铸剑炉,炉中燃烧着银白色的幽火,一个驼背跛脚的乞丐正站在炉边,闭着眼睛将一根什么东西放在炉火里烧。
百里临江心下大奇,暗道这三更半夜四下无人,哪里来的一个叫花子在铸剑?且铸剑需用烈火,这叫花子炉中分明烧的不是火,而是什么别的东西。
那少年不管三七二十一,见凭空冒出一个人来,心中大喜,便绕到那乞丐身后,朝百里临江连连挥手:
“我说大兄弟你饶了我吧。就为了一袋银子追我追了十里地,你累不累?我都说要分银子给你了——你若要全拿去,可也太贪心不足蛇吞象了。”
百里临江见那乞丐屏气凝神,仿佛对少年和自己的存在充耳不闻,心中愈发奇怪。他见那铸剑炉之上,隐隐冒出银白色的幽光,在空中不断地旋转变化,竟然幻化出如重重叠叠花瓣的模样。他见少年和乞丐似乎并不相识的样子,便抱着手臂道:
“老子最见不过世间有不平事。今天这袋钱,你交出来也得交,不交出来也得交——”
那少年垂头丧气连连拱手:
“大兄弟,我偷这钱是有原因的——我家中下有三岁小儿,上有八十岁老娘——”
百里临江听了这话,不由得大生怜悯:
“咳咳,既然这样,那你拿几两银子去便是,买些吃的穿的,做些小本买卖——只是偷人钱财终究不好,剩下的我还得替你还给那客商——”
“不是吧!”
那少年哀叫一声:
“大兄弟你明明一表人才,怎么生了个榆木脑袋?小爷我究竟要怎么说你才肯放过我——”
那少年眼珠骨碌碌转,一边四下寻找出路,一边口头上应付百里临江:
“这样吧,我把银子还给你,不过你要应承小爷——”
少年话音未落,一掌朝那乞丐的铸剑炉拍出,将其中的银白色幽火拍出三四尺高,朝百里临江吹去,自己身形朝相反方向弹出,嘻嘻一笑:
“再见哪您——大兄弟后会无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