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持若是躲他,那凤鸣院倒真是个好地方。集贤楼与凤鸣院并不交好,他若贸然闯入,得罪程持事小,冒犯颜芷晴事大。
也许是怕集贤楼三少出去瞎传话,影响自家少爷的名声,家丁马上答复说其实是去了鬼市。
鬼市虽名鬼市,但其实也没什么玄乎,实则是扬州城东如意桥上延伸出去的一个小集市。每个月逢五的三天,日头西斜时出摊,约莫从酉时持续到亥时。买卖的货物一般不是百姓日常所用之物,简而言之就是没什么用的玩意。其中自然也就有一些见不得人的东西。
韩青岚走上如意桥的时候,已近戌时。正月里不摆鬼市,今日二月初五,是开年头一次。摆摊的人多,来逛的更多。
走了几步路,他发现这里应是秦思狂喜欢的地儿,有卖瓷器、明器,也有父亲最喜爱的文玩,最不思议的是竟然还有书画。月初,半痕新月斜挂在天上,四下并不亮堂,什么都看不清,鉴货岂不是全得靠猜。有人闭着眼睛摸着手里的玉石,也有人举着火折子蹲在地上研究瓷碗。秦思狂懂其中的门道,韩青岚可一窍不通。
黑灯瞎火的,鬼市人chao一眼望不到头,程持人在何处?
没想到很快的,韩青岚就瞧见了他。
热闹的鬼市里,有一处喧哗得颇为异样。
大概程持也没料到,在扬州城里,居然有人敢找他的麻烦。
一名男子,脸上带着得意的笑容,抓着程持的胳膊不放。他胖胖的脸,身材比程持壮一些,看起来不像习武之人。
“今日你必须得给我个说法。”
那人口音听起来不是本地人,难怪不给程家公子面子。
程持手无缚鸡之力,也没带家仆出来。众人见此人气焰嚣张,又非本地人,不知是何来路,故多在一旁看热闹。
韩青岚默默在人后站了一会儿,大致明白了事情经过。
那名男子在地摊上看中了一对小巧玲珑的玉蚕。老摊主要价一两,他说自己所带的银子不够,就从怀中掏出一块玉牌,说以物换物可好。这人年岁不大,相貌普通,看着还挺忠厚。老叟拿着玉牌,对着月亮端详了半天,觉得玉质还算细腻,于是就答应了那人。
没想到此时程持横插一脚,他要过玉牌,瞧了两眼,敲了三下,又认真地摸了摸。他对老摊主说,玉牌乍看还行,但是摸背面雕刻的莲纹,刀工粗糙,样式也不Jing致。都说良玉不雕,换还是不换,让他再斟酌斟酌。
程持将玉牌还给老摊主,结果一个还没拿住一个就松了手,“啪”一声,玉牌摔落在地,断成两截。
那男子听了程持的话,本就面露愠色,这下可来了劲。摆摊的老叟和衣着华丽的公子两相一对比,他立马抓着程持直喊着让围观众人评评理。
老叟见东西摔坏了,一时傻眼。金石玉器向来没有实价,更何况眼下东西已毁,那男子开口就要二十两。程持家大业大,富甲天下,当然不缺二十两银子。但有钱与愿意给是两码事,他如今被人钳制住,走也走不了,嗓门也比不过人家。
程持的人品,韩青岚素来不屑。但是那男子欺人太甚,胡搅蛮缠的样子令人生厌,他也不是坐视不理之人。
韩青岚清了清嗓子,拨开人群,假装慌张地喊道:“公子公子,发生何事?”
其实以他的气度,怎么瞅也不像个小厮。但是乌灯黑火,谁又看得清。
那男子从头到脚打量了韩青岚一番,对程持大声道:“就算带了人来,这钱你也得给!”
程持叹了口气,道:“那你便随我回家取吧。”
说到古玩,韩青岚是一窍不通;说到心机,他更是没有。但要说刀枪棍棒斧钺钩叉……不谦虚地说,十七年来,他净琢磨这些了。
三人离了鬼市,韩青岚不是扬州人,对路不熟悉。他兜兜转转,一不小心就带着那名同样不是本地人的男子进了一条死巷。
片刻之后,有人走出巷子——只有韩青岚和程持二人。
韩青岚道:“程兄放心,我想那人再也不敢为难你了。”
程持拱手道:“没想到在鬼市遇见贤弟,今日多亏有你搭救。”
眼见时候不早了,韩青岚直截了当说道:“程兄应该明白我的来意。”
程持微微一笑:“愚兄请你吃酒可好?”
到了酒楼门口,韩青岚却踟蹰不前——程持竟然真的带他来凤鸣院,他还以为以程持的家底会去万花楼。
琵琶声伴着莺歌燕语,满楼红袖招。
韩三少并不常逛青楼,十七年来少数去过的几次,也都拜秦思狂所赐。望着眼前笙歌阵阵,一派升平景象,再想想自己兜里揣着的三两银子,他心里更是没底气。
程持似乎看出了他的犹豫,道:“贤弟可是有什么顾虑?”
韩青岚挑眉,道:“主要是怕……家兄不悦。”
韩家只有三姐弟是世人皆知的事,韩青岚口中的“家兄”指的乃是秦思狂。而听过他名字的人几乎都知道他为人风流,又怎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