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宝抓着布猪,情不自禁就往嘴里送。秦思狂抱着他走到岑乐身旁,笑着道:“先生可是有好消息了?”
他右手托着腿把孩子抱在怀中,岑乐拉过他的左手,在掌心写了几个字。
周家米铺。
周家是江南最大的米商,几乎每个县、每个镇都有他们的铺子。就算一个铺子藏三卷,五十卷织金也消化于无形了。
秦思狂盯着空无一物的掌心出神。
小宝有些不耐烦地喊了一声:“舅!”
秦思狂把娃儿交给家仆,道:“孙叔,带他去少夫人那儿,我得出去一趟。”
小宝可能是察觉到舅舅出门玩却不想带自己,扭着身体挣扎起来。
秦思狂摸着他的脑袋,柔声安抚:“小宝乖,不能玩太久,过会儿你娘该责备我了。”
“小少爷乖,”老孙来回晃着小宝哄他,对秦思狂道:“要是少夫人问舅少爷去了哪儿?”
“你就说我去云岩堂了,晚膳也不用等我。”
等听不见小宝不甘的叫声后,岑乐才道:“公子昨日不是说有山东大枣……”
秦思狂一挑眉,嘴角上翘。他从腰间取了颗枣子出来,绿色皮衣,比鸽子蛋个头大些。
岑乐蹙着眉头,掩饰不住嫌弃神色:“你分明是预备拿来哄孩子的。”
秦思狂笑了笑,丢进嘴里,咬在齿间。
见状,岑乐冷冷一笑,眨眼间他身形一晃,两人的身影隐没在假山里。
“唔……”
两天后,管叔带着一尊高约五寸的白瓷菩萨像登门道谢。那菩萨像姿态优美传神,ru白釉色莹润如玉。岑乐嘴上说着不必客气,目光却全然移不开。来回推诿了几次,岑乐给了管叔六两银子,算是照价把这尊罗汉像买了下来。
又过了两天,已是二月初七,一大早张府就有人来传了句话。岑乐盘点完上个月的账目,背上锦盒出了门。他往西走了半个时辰,在隐约感到饥饿时来到了归元寺。而山门前,温询询好像已等了他许久。
二人各自端了碗素面,在斋房里寻了张空桌坐下。
岑乐将锦盒放在桌子一角,温询询忍不住多瞄了两眼。
热气腾腾的素面,淋了木耳、笋丝做的浇头,面汤带着菜油的香味,虽然没一点荤腥,但依然让人食指大动。
岑乐拿筷子上上下下挑着面条,好让面凉得快些。
“归元寺的素面远近驰名,温兄快尝尝,合不合你的胃口。”
温询询吹了吹热气,夹了块笋品了品,笑道:“鲜。”
吃饱喝足,岑乐打开锦盒,对着身旁之人笑了笑:“请。”
温询询取出画卷,徐徐展开来,偃仰呼应的两朵牡丹映入眼帘。
他足足有一盏茶的工夫没有言语,仔仔细细地端详这幅画。他脸上神情忽而欣喜,忽而疑惑,一时赞叹,转眼又成了遗憾,末了变为心满意足。
岑乐收拾了碗筷,又问僧人要了两碗水。他刚喝了一口,就听温询询道:“多谢先生助我凑齐洛邑牡丹图。”
岑乐放下碗,以袖口擦了下嘴角的水,道:“客气了,我的两位朋友保住了身家性命,还得多谢温兄高抬贵手。在下欠你一个人情才是。”
温询询笑道:“做买卖,你情我愿,银货两讫。在下虽然不插手家中生意,这点道理还是懂的。”
岑乐道:“此画如何?”
“好画,”温询询竖起大拇指,“《洛邑四图》所画牡丹皆是风姿艳丽、绰约动人,唯有白曲先生这一幅,雍容华贵之外,又满怀惆怅伤感,让花也有了魂魄。这笔买卖,值!”
“如此甚好。”
“三月初十是家父寿辰,望先生赏光。上回您来历城,在下恰好不在,今次要好好招待。”
“一定。”
“稍候我会叫人把请柬送上,”温询询顿了顿,“先生是实在人,我斗胆多说两句。”
岑乐闻言低头一笑,温询询想说什么他其实心里有数。
之前温岩来给秦思狂送扇,也见着了岑乐。那么温询询肯定早就晓得二人认得。他前几日提醒自己谨慎交友,指的应该也是集贤楼玉公子。
温询询小心翼翼地收好画卷,阖上锦盒。忙完后,他凝视岑乐,沉声道:“在下也不谦虚,温家在山东确实根基稳固,财雄势大。但家父不愿被世人认作仗势欺人之辈,也从不在江南造次。俗话说和气生财,但倘若他人几番踩在头上,也万万没有忍让的道理,对么?”
岑乐没说话,温家四公子一番话似乎另有所指。
温询询又道:“况且,无论是交朋友还是做买卖,都得看是不是忠义之辈,守信之人。今日为何是先生您坐在这儿来给在下送画,而不集贤楼玉公子,我相信个中曲折您一定比我更清楚!奉劝先生,千万别让色迷了眼。”
岑乐确实清楚个中曲折,秦思狂正是知道温询询的弱点,并以此算计了他。
温询询带着画卷先行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