岑乐去到修竹巷,敲开了卖豆花的王家大门。王师傅见着他很是奇怪,说岑先生怎么这个时候上门,豆花早上就卖完了。
岑乐笑着说,他并非是来买豆花。听说王师傅有一个家传瓷枕,是一个黑花坐虎腰形枕。听闻此枕器形饱满,刻花笔法简洁,施釉均衡。今日他正是为此而来。
王师傅一拍手,说半个时辰前,有一老一少前来拜访,也是问瓷枕的事。二人面相良善,出手阔绰,他便将枕头卖了。
岑乐直说遗憾,但是算算时间,人恐怕还未走远。王师傅告诉他那二人朝北边走了。岑乐谢过王师傅,也往北而去,沿路打听是否有一老一少经过。
寻了许久不见人影,不知不觉岑乐竟走到了天元赌坊门前。
此乃是非之地啊……
走了半天,岑乐口干舌燥。正好赌坊十步以外是间茶寮,他张望了一下,顿时眼睛一亮,于是决定歇歇脚,自个儿寻了个座坐下。
喝了几口热茶,他静下心来,邻桌的谈话声清晰地传入耳中。
一瘦小老头背对着外面,正在给另一个年轻人看手相。
“兄台贵庚?”
“二十有七。”
“看你这手相,尊夫人厉害得紧啊!”
“其实在下尚未娶妻……”
岑乐轻轻笑了一声,他原本以怀疑这一老一少是买走瓷枕之人才,所以才跟着进了茶寮。可如今看来,二人并不熟稔,应该不是他要找的人。
年轻男子衣着朴素,长相平庸,身量不矮,块头不小,但圆圆的脸庞一笑起来十分忠厚,一看就不是富裕之人。他一幅窝窝囊囊的样子,无怪乎看相人猜他家有悍妇。
一听没娶妻,那看相的老头抑制不住兴奋之色,滔滔不绝地讲述自己摆的桃花阵有多灵验,十里八村的光棍听了他的话,都娶上媳妇生了娃。一番话说得那年轻男子瞪大了双眸直点头。
“兄台你年纪不小了,婚姻大事一定要放在心上,得趁早解决!”
“其实,我已经定了亲了……”
问得此言,岑乐没克制住,一下子笑出了声。
说实话,看相人口才甚好,可惜碰上的年轻人是个温吞的主,丢出去的石子都砸进了水里,全无声响。
他笑得实在有点大声,那二人同时扭头看他。
岑乐有些不好意思,干脆起身端着茶杯走了过去,笑着道:“老李啊,在下尚未娶妻。您看看,可否也给我摆个桃花阵?”
“哟,这不是春泰布庄的岑先生嘛!”算命人赶紧站起身给他让座,“今儿怎么有空出来喝茶?”
“春暖花开,我出门踏青回来,路过此地进来歇息片刻。”
岑乐摆摆手,示意老李不用起来。他朝那年轻人点了下头,对方回了他一个憨憨的微笑。
老李说想起家中还有事,一文茶钱没掏,拔腿就走,身手利落得十几岁的少年郎都比不过。
年轻人起身,向岑乐行了个礼,道:“多谢兄台替我解围。”
“不必客气,我看兄台脸生,初来乍到吧?”
“我本是来苏州投靠亲戚,可走着走着迷了路……”
“兄台若信得过在下,可告知亲戚名讳。也许在下认识,可以给你指个路。”
年轻人闻言很是欢喜,他刚要开口却忽然一愣。
岑乐随他的目光望去,茶寮外一背着包袱的老汉对他招了招手。
年轻人数了六文钱放在桌上,对岑乐道:“我家长辈问着路了,我得先走了。”
他走了两步,又回头,拱手道:“孟科。”
“岑乐。”
那两人走后,岑乐看看天色,时辰不早了。他从怀中掏出钱袋,数铜板的时候倏的怔住。
一老一少。
朴素窝囊的男子,背着包袱的老汉。
年轻人坐在茶寮里歇着,那出去问路的老叟显然不是长辈,而是家仆。
岑乐从穿着和行为认定男子不是出手阔绰之人,是否武断了些?
算岁数,温时崖生肖属虎。据说王师傅家的瓷枕乃是张家造的黑花坐虎枕。若是将此当作贺礼,也算得上体面。只是凡事不能尽如人意,恐怕他是与瓷枕无缘了。
岑乐回到布庄的时候,已近日落之时。看俞毅狡黠的神色,他就晓得讨债鬼已经到了。
他走进后院,推开自己的房门,那人正背对着门低着头。
“今日怎么这么早就来了?”
那人笑笑,阖上手里的东西,放回桌上。
岑乐瞥了一眼,是那封温家派人送来给他的请柬。
“先生预备何时启程?”
“清明后。”
今日是二月十六,离清明也就七八天而已。
“可愿与我同行?”
岑乐拧眉:“九爷派你去给温时崖贺寿?”
秦思狂笑道:“有何不妥?”
“庄子源的事……还有,你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