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倒不是岑某不愿意,只是此物不是我的。”
岑乐只说一位朋友手头紧,想暂时把金簪换些银子,特意请他拿来典当,希望当铺能看在他的面子上给个好价钱。
见刘掌柜着实喜欢,岑乐应承回去问问朋友。
临出门前,岑乐交代韩青岚在春泰布庄老实待着,别给张府家丁或刘掌柜的伙计逮了去。可是当他回到家中,里外找了两圈,竟然没有看见三少人影。
既然人家自己都不害怕,旁人又何须担心?他可是忙了半天没吃没喝呢。岑先生想得通透,当即决定去茶楼,今儿的戏估摸唱到勾践卧薪尝胆。
申时刚过,茶楼里已坐得满满当当。岑乐好不容易找了个空座,还是跟人拼桌的。他要了一壶龙井,二两豆干,一碟胡豆,过了一会儿又让小二添了个茶杯,再加一碟熏青豆。
他将空的茶杯放在自己的左手边,斟满茶水。屁股则往右挪了挪,坐在了春凳一头。
不一会儿,另一头坐下一人。
那人端起茶杯一饮而尽,开扇轻摇,嘴角噙着笑转头看向他。
岑乐首先瞧见的,便是他眼尾的那一抹淡红。
将那碟熏青豆朝来人面前推了推,岑乐道:“玉公子一路辛苦了。集贤楼消息传得真快,前日传书回去,今日你就到了。”
秦思狂吃了颗青豆,嘎嘣嚼着,细品起来真是鲜甜有味。
“我原本与朋友相约喝茶听戏,谁知灰背林鸽从天而降,打乱了安排。我说事情不紧急不紧急,二妹非要我亲自来瞧瞧。”
“哦,那如何才算紧急?”
秦思狂没有回答,又往嘴里丢了颗豆子。
岑乐自觉问了不该问的话,眼珠一转,道:“三少人在何处呀?”
秦思狂拧眉,嗔怪道:“这话明明应该秦某来问,先生怎还先发制人起来?”
“实不相瞒,三少昨日确实来寻我相助,可今天我却没见着他人。”
“先生为何要答应相助?”
岑乐不由想起自己开了光的嘴。
“只因当日在苏州,在下应承他有难帮之。”
秦思狂将目光移回戏台之上,敛了笑意。
“以后就不该让他待在苏州,次次生出事来,还得给他善后。”
“所以玉公子此行不是来抓他,而是为了帮他?”
“帮?九爷的意思,让他自己去查。查得清还则罢了,查不清就让他娶了人家姑娘吧。这门亲事,还是我们高攀了呢。”
岑乐失笑,韩九爷为人豁达,胸襟坦荡,传言不虚。不过说来也是,这桩婚事若成了,怎么看都是韩家沾光。难怪刘、韩家都不信韩青岚。
“今日我去了趟福祥当……”话说了一半,他又为秦思狂斟茶倒水,“哎,三少也未允诺我任何好处呀,我这忙来忙去的,也不知道图什么。”
秦思狂闻言一笑,叫来小二结了茶钱。
“在下听闻苏州林舍混堂,甃大石为池,穹幕以砖。汤钱只要十个铜板,挠背五个铜板。佛说除去七病,得七福报。我赶了一路也是满身疲惫,先生可否带秦某清心洁身,快活一番?”
花十五个铜板快活一番,此人可真是不吃亏的性子。
八月混堂里人并不多,辘轳引水,后壁有釜,一人执爨,汤水沸沸。
二人脱得赤条条,围着净巾,坐进了汤池。岑乐靠着池壁,想起陆斯之言,近来不是喝茶听戏就是洗浴搓背,倒真有如闲云野鹤。
“进了混堂,咱可得请师傅来挠挠背。”
四周热气盘桓,水流声混杂着人声,秦思狂的声音听起来有点不真切。
“好,好。”
既然有人花钱,岑乐当然不会拒绝。
岑乐背过身去,感觉一只手在他背上打了圈肥珠子,然后一下下,或轻或重地挠着他的皮肤。
这是要在他后背打一套掌法不成?岑乐回头,发现秦思狂笑嘻嘻盯着他。敢情人家没舍得五个铜板,还是亲自给他搓的。
他轻轻抓住那只手:“你这手劲有些大,别挠下我的人皮啊!”
秦思狂将另一只手掌心贴在他背上。
“我可没使劲儿。”
岑乐又捉住他另一个手腕,笑着说:“那就是你挠的地方不对。”
已经享受了一通洗浴挠背的岑先生终于想到自己该尽尽地主之谊。虽然有一点点不舍得,他还是拿出了家中冰鉴里仅剩的那碗酒酿,端来招呼客人。
秦思狂坐在官帽椅上,吃着酒酿,听岑乐讲述今日福祥当一行。
“先生是说刘掌柜还有一个十三四岁的小孩?”
“是他的幺子,刘元。”
“所以是姐弟二人?”
秦思狂将半碗酒酿放在桌上,左手展开随身折扇,轻轻摇着。
白日里,韩彤枫以送礼之名去见了那刘家小姐。对于茶楼一事,小姐害羞,不肯多言。当日一面,韩青岚对那人看得并不真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