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殊一路风尘,在天边泛出鱼肚白时入的城,现如今还不得休息。整整一日,他也就入城时,蹲在府衙石梯上,和元珠玑就着豆浆吃了两个烧饼。他此刻头晕脑胀、腹中饥饿,真可谓是饥困交加。
包拯整理好当日的卷宗,让江殊帮忙登记入库。二人忙完时暮色已深,包拯便邀请他前去友人家用晚膳。进了一个小院,友人迎出,包拯忙给江殊引见:“念初,这位是我幼时便结交的好友,公孙策。公孙,这是今年殿试的传胪,我端州府的少尹,江念初。”
公孙策一身青衣,须青面白,端的是一幅和蔼可亲的笑颜。虽说他与包拯是总角之情,可两人一黑一白、一威一雅,着实不太相像。包拯像是一头不怒自威的黑虎,而公孙策则更像是一只狡猾的狐狸。
两人客套了一番,便开始入座用膳。
席间,公孙策考较了一番江殊的学识。文人本就有三分傲骨,更何况江殊过了殿试,拿了个传胪的名头,更是不可一世。他本不想理会这么一个乡野村夫,却奈何包拯一幅作壁上观的模样,明显也想知道江殊肚中究竟装了多少墨水。江殊不得不收敛起自己的自负,谦恭地应付着公孙策。
饭后,几人交谈之间,江殊很快看清了局势。
公孙策虽无官职傍身,但包拯凡事都喜欢请教他的看法。江殊这个端州府少尹初来乍到,若不是他有幸救过包拯一命,此番也不会被包拯另眼相待,带来与公孙策同席用膳。
端州府的形势并不明朗,府衙之中或许还卧虎藏龙,再加上这么一个公孙策,他江殊若想升迁,需得更加亮眼才行。
江殊喝得微醺,脚步蹒跚地回了住处。元珠玑蹲在门槛上等他,见他来了便马上把他搀扶回了卧室。本来破败积灰的小院,如今在元珠玑的打理下变得整洁一新,只可惜江殊醉意朦胧,根本没注意到。
元珠玑给江殊熬了碗醒酒汤,哄着江殊喝下了。江殊喝完便撑着脑袋喊疼,把元珠玑吓了一跳。
“三郎走了一天,也不叫人带个口信来。”元珠玑小心地给江殊摁脑袋,问他,“可是差事上烦心了?若是可以,我也是能帮上忙的。”
江殊躺在元珠玑的大腿上,抬眸看他:“你愿意帮我?”
元珠玑点头:“什么汤什么火的,我都会帮三郎的。”
江殊立马坐直了起来,双手搭在元珠玑肩上:“是赴汤蹈火,在所不辞!太好了。此次若是有你帮忙,想必我就能在包大人面前崭露头角了。”
元珠玑也替江殊高兴。
据江殊说,酒席间包大人给他出了一个难题。
端州地处沿海,每年都有许多的台风过境,造成百姓流离失所、饿殍满地。包拯上任前,台风刚刚肆虐而过。现如今许多地方民情不满,若是放任自由,许是会生出起义的苗头。
包拯希望江殊能谈谈他的看法。
元珠玑问:“你怎么说的?”
江殊说:“不管是什么天灾人祸,赈灾都是这么一套流程:集中灾民、开仓放粮、发放物资、安抚民心。灾情一过,就该由包大人带头,进行灾后重建。再多说些,也是细节上的补充,没什么意思。”
元珠玑觉得挺有道理的:“那包大人怎么会问你这么简单的问题呢?”
江殊摇头:“简单?不简单啊。”
他捏走了袖子上沾着的棉球,颇为无奈地说:“灾民大多流离失所,现如今分散各地,集中起来便是一件难事。更遑论开仓放粮,发放物资了。这些都是要银子的。包大人虽已上奏,可赈灾款的拨发流程繁琐,且各层剥削克扣,不知何年何月能到手,到手时又剩下几分几毫?包大人明着是问我赈灾的方法,实则是想看我有没有办法搞银子出来。”
元珠玑:“要很多银子吗?你是怎么回答包黑……咳,包大人的?”
江殊点头:“很多很多。灾民粗略估计有近万人,不算灾后重建那部分的话,最少需要五千两。”
他沉默了一会儿后,直勾勾地盯着元珠玑看:“我跟包大人说,我能搞到银子。元澈,你有没有办法帮我……”
元珠玑皱眉:“三郎,不是我不帮你。我也没银子啊。我都是你养活的,你都没办法,我能做什么呢?”
“你不算人,根本不需要我养活。”江殊说,“而且恰恰因为你不是人,所以你才能帮到我的忙!”
元珠玑连忙摇头说:“我法力低微,也变不出来银子给你啊。而且这样会扰乱阳间的秩序,我会被抓回地府去的。”
江殊忙安慰说:“不是要你变银子,也不会让你去杀人放火。我们只是帮百姓们,把他们的银子要回来。”
元珠玑不明白:“把他们的银子……要回来?怎么要回来?”
江殊说:“我一个人办不到。可如果加上你的话,那这件事情便再简单不过了。”
☆、装神弄鬼
夜色浓郁,挡住了月华。
更夫慵懒的吆喝声回荡在巷间,一只黑猫被惊起,惨叫着跳入了黑暗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