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邑见府尹老爷昨日还尽力袒护鲍敏,今天却突然换了嘴脸,事事与吕孝廉一头,便知这位替吕孝廉打官司的公子绝对不是普通人。既然事已至此,何必再做无谓斗争,不如快些坦白的好,免得受些皮rou之苦。
“老爷饶命,小人知错了!”傅邑趴下磕头:“小人不过是贪些酒钱,才听了别人指引,到这里来做假证,为鲍府少爷开脱。求老爷看在小人初犯的份上,饶小人这一次吧!”
董才新冷哼一声,扔了根签子下来,让人把他拖下去打了三十板。他只想着快点按皇上心意结案,便曲意逢迎道:“吕老爷,你两个女儿确实死得冤枉,是本官糊涂,差点让凶手逍遥法外。你放心,本官立即着人将鲍敏捉拿归案,为你两个女儿报仇雪恨。”
他知道为吕孝廉做主的是皇上,可那仵作不知道。见董才新今日性情大变,还以为他是撞了邪。府尹老爷糊涂,他可不能糊涂,冲着鲍府送来的那几百两银子,也要咬死了吕氏姐妹的死与鲍敏无关。
思及此处,那仵作立即道:“大人,不管傅邑说的是不是真话,可依吕如萱、吕意萱两人尸首来看,她们确系溺水而亡,而绝非是被人杀害后才抛尸水中,还望大人明察!”
董才新暗道你这小子真是不想活了,还没来得及说什么,便见赵辰轩轻轻笑了笑,对那仵作道:“你说得有理,仅凭几句口供,确实不能证明吕氏姐妹是被鲍敏所杀。今日我恰好带了位大夫,虽比不得你专司验尸之术,可多少也懂一些。待她重新验过尸首,咱们再来讨论这桩案子,如何?”
董才新面露难色:“可是吕氏姐妹的尸首已经入土为安了,若是现在开棺,怕会冲撞了亡灵。”
吕孝廉道:“大人无须多虑,只要能为我女儿讨回公道,无论做什么,老汉都绝无怨言!”
董才新听说,便派衙役立即前往后山,掘坟开墓,把吕氏姐妹的棺材抬了出来。到了堂上当场开棺,将已散发臭味的尸首放在两张床上,旁边搁着验尸一应所需用具。
堂外听审百姓都捂着口鼻,扭过头不敢细看。吕孝廉看到自己女儿人不人鬼不鬼地躺在那儿,几乎已经开始腐烂了,不免又是一阵锥心之痛,暗暗垂起泪来。
仵作看到尸身,倒是并不怎么害怕。毕竟尸首已经被他处理过,将两人生前所有伤痕消去,又往口鼻、指甲及腹腔内放入泥沙、水草。兼之两姐妹已死去多日,天气虽然严寒,可尸首也难以保存完好。凭那大夫是谁,都几乎没可能看出不对来。又见孙灵陌根本就是一个ru臭未干的丫头,女子学医本就少见,古来成名成角的大夫又有几个是女的?况她这样年轻,医术或许就学了个半吊子而已,因此更是放下心来。
孙灵陌走到尸体旁边,拿过一个镊子,抬起吕如萱的下巴,把她鼻子里的水草夹了出来。仔细看了看,说道:“是温丝草。”她看向跪在地上的仵作,说道:“据我所知,护城河里有百叶、水丁香,甚至还有红荷根,可唯独就是没有温丝草。不知阁下是在哪个池塘里随便捞的,未免也太粗心了些,既然作假,为何不将事情办得严谨些呢?”
仵作心里一紧,暗道糟糕。都怪当时事情太过急迫,未曾细想便让人随便找来这些东西,以为糊弄过去就算完了,谁知今日竟会被人看出破绽,真是百密一疏。
孙灵陌又把吕氏姐妹的双手一一摊开,仔细看了会儿,说道:“若是不幸溺水之人,由于在水中极度痛苦,势必会慌忙挣扎,两手乱抓乱拽。护城河里又多水草,不可避免会划伤手心。可她们二人双手完好无损,完全不似曾在水下挣扎过。”
她折起吕如萱的袖子,拿出一瓶白醋倒在纸上,以纸去敷红色尸斑处,片刻后除去,拿过一条干净手帕轻轻一擦,红色痕迹尽除。她用同样的办法把吕意萱身上画的红斑也全部抹去,说道:“由于水流冲击和水压作用,兼之河水冰冷,水内氧气会少量渗入皮肤血管,使尸斑呈淡红色,久久不去。”抬眸看着仵作:“她们二人身上的红斑,也是你想办法画上去的。”
仵作一个激灵,忍不住打起颤来,一颗头颅越来越重,不敢再抬头。
孙灵陌差不多验过尸体,把情况都一一说了。赵辰轩会意,对堂上的府尹道:“劳烦大人把鲍敏叫来,我有话与他当堂对质。”
董才新艰难地咽了口唾沫,让衙役去拿鲍敏。
等了很长一会儿,鲍敏才终于被拘来,捉他的衙役被打得脸上挂了彩,全都捂着眼睛呼呼喊痛。鲍敏不停嘶叫着,嘴里污言秽语不断。等入了堂,看见赵辰轩站在那里,吓得瞬间跪了下来,结结巴巴道:“皇……皇……”
韦德上前一步斥道:“吵嚷什么!府尹大人还未说话,有你说话的份吗!”
鲍敏只好紧闭双唇,不敢再轻易开口了。耳中听得皇帝问他:“鲍公子,你可认识吕如萱、吕意萱二人?”
鲍敏立马否认:“不认识!”
“那不知你脸上的伤痕是怎么来的?”
“练武时被剑所划。”
“刀剑无眼,倒是说得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