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一分一秒地流逝,恐慌的感觉将心脏盈满,胀破,可在尘埃落定以前,韩默先接到了消息,林白汐怀孕产子的事不知被谁泄给了韩家,紧接着,手机接连响起父亲母亲的来电,老爷子盛怒之下,已经派人赶往医院,要抢走那个即将出世的婴儿。
手术灯赤如鸽血,韩默从长椅上起身,不舍地瞥了一眼,攥着手机,背对紧闭的门阔步离去。
男人的脚后跟消失在走廊尽头,下一秒钟,手术灯熄灭,一张隆起白被的病床缓缓推出。
韩默脸色灰败,呼吸紊乱,高大的身体也微微颤抖,他艰涩道,
“对不起。”
眼眶衔不住泛滥的泪,林白汐无法再忍回去,就这么颤抖着,无声地哭了出来。
“韩朵两岁那年,第一次花生过敏,我打了你一整晚的电话,可你没接,也没回。”
“韩默,你要怎么照顾我们的孩子?”
“你根本就不喜欢小孩,你只是想用一条无辜的新生命来绑住我,或者借着怀孕这件事表现自己,弥补遗憾,我猜得对吗?”
旧事化作利爪,将灵魂残忍撕裂,韩默如五雷轰顶一般,不可置信地怔在了原地。
“白汐,我不知道.....我....”
“那你现在知道了。”
林白汐怆然一笑,格开韩默的手,用手背粗鲁地抹了下眼睛,拧开门把往外走。
小区附近有个小诊所,早八开始营业,药剂师刚换上白大褂,两个男人就一前一后跨进门。
“紧急避孕药,谢谢。”
药剂师干这行有几年了,从没见过两男的一块来买这东西。更奇怪的是,面前的两人一个红着眼,一个白着脸,怎么看都像小情侣闹矛盾,打架打到床上去,可男人又揣不了崽,这药得是给谁用的?
她纳闷着从陈列橱里取出一盒,往前一推,“28元。”
个头矮一截的那个拿了,另一个抢着付完钱,又紧跟在对方身后,寸步不离,仿佛把人当了导向标,一脸的失魂落魄。
啧,吃太饱撑的,药剂师摇了摇头,准备给她的药材柜补货。
回到公寓,推门时韩朵立马从沙发上跳了下来,揉着眼跑向他们,怀里抱着一只小熊玩偶,嘟囔道,“爸爸,你们去哪里啦?
“家里都没有人。”
林白汐一愣,飞快擦了下眼睛,把药背到身后,下一秒,手心一空,韩默抽出药盒,藏进口袋里。
“爸爸出去办了点事。”
“我们现在吃早餐吧。”
林白汐拍了拍小家伙的背,韩朵得了指令,迷迷糊糊地去洗手间洗漱。
厨房里,林白汐拎着筷子煎鸡蛋,韩默进来时拉上了隔门。
“对不起。”
他把药片和一杯水放上台面,接着站在一边,任打任骂,寂静得像一座孤岛,在海天之间漂泊无定,孤立无援。
林白汐关掉燃气,拿起杯子,和着温水咽下那一粒橄榄形的白色药片。
他扬起脖颈,眼睛眺向了清晨的天空,日光躲进窗檐,流金泻玉般地落下来,他汲取一点暖意,静候着,捱过体内深处的一场矿难。*
*化用书名《避孕药与春山矿难》-理查德·布劳提根
第33章
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积埋心底的怨气久酿成灾,爆发过后余威不减,两人间暧昧的氛围急转直下,又一次跌破冰点。
韩默打记事起,从未对谁怀过如此深重的愧意,往事浮于目底,如刀剑加身,剖心摧肝,然岁月岂可回首,他在无涯的自责与悔恨中挣扎煎熬,解脱无法。
而这一回换林白汐作壁上观,不肯渡他。
所谓因果报应该是如此。
岁末寒chao来袭,林白汐不幸染上流感,请了病假在家休养。
韩默起早打包了不少东西过来,进门也顾不上关,踩着脚后跟脱掉皮鞋,一口气把手里的大包小包放上餐桌,搓了搓麻木的指根,返回门外拔下钥匙。
前阵子为了方便照顾韩朵,林白汐分了一把给他,到现在也没收回去。
就像接受脱敏治疗一样,增加与过敏原的接触频率,由低至高,进而产生免疫耐受,避免对目标进行攻击和消灭,以痊愈种种不良反应。
林白汐在试图淡化对他的抵触情绪。
韩默拥有了随意进出的资格,却不敢滥用权利,反而每次登门都会提前告知林白汐,征得对方的同意再上门。
但自从上次失控之后,林白汐跟他单方面冷战,五句话能应一句已经算好的,遑论主动透露自己的身体状况。
韩默猜测他感染风寒只能从症状判断,再找叶泓祺帮忙求证。
林白汐只字未提,等于变相拒绝了他的关怀,事急从权,韩默只好不请自来。
早上近九点,林白汐和韩朵仍在睡梦中,韩默打开塑料袋,逐个拿出里头的保温盒,在餐桌上排开,又把一袋水果提进厨房,浸水清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