期末的日子往往会困住大多数人,但是困不住尹昳。没有什么困得住尹昳,除了他自己,这曾是方一一说的话。当他突然发现阔大的街道两旁路灯上挂上了小小的红灯笼时,期末的日子就快到头了,假期就要来了。
大家开始打包那些学期初他们带来的摆设,再装好整整一学期的糟心事儿,回去避上将近两个月的时间。这时间长到足够很多人把一些事儿想通,却又短到他们攒不够勇气在再见的时候把事儿放下。这与毕业不同,再见的日子不再确定的时候,那些话也就终于说得出口了,对不起,谢谢你,我们和好吧,我们分开吧,你喜欢我吗。
然而更多的情况是,很多人要为了补习班奔波。比如韩释安和任晓就研究着怎么从排满的补习班中抽出时间过二人世界,同时韩释安还要研究着怎么从二人世界抽出留给自己的时间。尹昳和方一一的假期一般都由他们自己决定,所以尹昳几乎没有补习班,方一一几乎一直在补习。可是这个假期方一一除了补习班有了另一个频繁的去处,那就是大冰箱,她现在也是尹二的老师。她几乎不会把两个尹昳认错,老师看老师的目光和学生看老师的目光自然不一样。
有事可做的假期过得还是很快的,没几天就要到小年日了。补习班的日程结束了,任晓张罗着春节前大家再出去耍一次,而且尹昳一定一定要到场,这样韩释安就不会拒绝她。
方一一推开包厢房的门,跟在她身后的尹昳低着头。韩释安从沙发上“咻”地弹起来,一把挎上尹昳的脖子,“小尹昳,想没想我呀?” 没有听到几句回怼,韩释安看着脖子缩紧惊魂未定的尹昳,一时也愣住了。方一一回头瞟了一眼尹昳,叹了一口气。韩释安压在尹昳肩上的力气逐渐坍缩,最后他还是问了一句,“尹昳怎么傻了?”
包厢里流淌着空前的沉默,当然任晓依旧在唱歌。方一一用眼神示意尹昳去点歌,她又做了“你啊你啊”的口型,但尹昳已经低下了头没看到。她正奇怪屏幕上为什么迟迟等不到《你啊你啊》,突然尹昳用一根手指轻轻点了点她的肩膀,用极小的声音说道:“你帮我点一首《你啊你啊》吧。”
这一幕给陈阳和韩释安看出一身冷汗。
另一边,尹昳躺在大冰箱的床上。智能手机给去尹昳二号了,他无趣便决定翻翻杂志。终于当翻杂志也变得无趣时,他坐起身来,看着摆在地上一角的箱子。那里面是尹昳从家里搬来的相簿和同学录,一些尹昳二号必须烂熟于心的事和脸孔。他和方一一的授课顺序杂乱无章,时间久一点的相簿还没用到。他抽出一本看上去最旧的,框在里面的都是一些很老的照片了。尹昳看到一张他两岁时和父母一起照的相片。那是在荔镇,冬天荔山脚下会有放置冰雕有偿供人拍照取景的,照片里父亲和母亲把幼小的尹昳托在中间,背后是高大的彩色冰城堡,用尹昳现在的审美去衡量,那座城堡有点土。父亲现在在韩国工作,每年夏天回来一次。这样已经很久了,营销号一直在警告父亲在孩子成长中有怎样不可或缺的作用,而有些孩子只能从成长的资本和父亲的重要作用里做选择题。值得庆幸的是,时间会让尹昳习惯这些,习惯独自去面对一些事情,习惯看上去十分强大。荔镇离这里一个小时的车程,是母亲的故乡,那里仍住着母亲的至亲,现在母亲偶尔仍会带自己回去。
他又看到一张照片,是自己三四岁时和表哥的合照,表哥和姨妈就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母亲和姨妈也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这时候大冰箱的门锁传来声响,尹昳二号和方一一回来了。尹昳抬头看了一眼时钟,才这么早,韩释安应该不会放尹昳回来呀。他还没问出口,尹昳二号心事重重的样子仿佛直接给了他答案。“不会吧,被发现了?”
“发现他是你的克隆人?亲口告诉他们,他们恐怕都不会信。”方一一抱着拳坐下来,“不过他们都以为你傻了,连我都差点忘了,你和不熟悉的人在一起会是,呃,那个样子。”
“他早晚都要成天和他们待在一起,尽早适应不是坏事。”说着,尹昳的目光落到另一个尹昳身上。尹昳二号低着头,他可能是在为这次稀里糊涂的交换懊恼,又或许仍然没招架住韩释安的无厘头。
“那倒没什么。尹昳,你妈妈来电话了,你曾外祖父去世了,她已经到荔镇了,她让你收拾收拾东西明天过去。”
尹昳当然只拿这当成普普通通的一个消息,“这样的话,这些天尹昳就交给你了。”,可是他再抬头撞见方一一严肃的目光时,他才反应过来。“尹昳啊,关于荔镇的一切,尹昳二号还什么都不知道呢。”
尹昳听得出来这句话分明就是“把尹二一起带上”。他知道这一定是方一一经过和他现在一样的犹豫后得出的结论,她绝对已经考虑过尹昳二号此行要面对的风险,但尹昳已经得出了必要性大于风险的结论。荔镇是尹昳人生的某一个终端,去荔镇的契机很多但并不掌握在他手里,如果尹昳已经离开了,让尹昳二号了解荔镇就更难了。尹昳突然意识到好像时间不太够用,六个月已经过去了一半多。
两个尹昳是没办法一起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