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黑暗中不停下坠,最后落在无垠雪地上。
眼前是一条极长、也极难行的夜路,我却没有片刻停歇。若要问为什么,我也说不上来,只是隐约觉得,在这条路的尽头,定有人在等我。
走了许久,我忽然驻足。
前方勾勒出一座府邸的轮廓,随风飘着数盏系着红绸的明灯,仿若孤光中的绚烂萤火。
有两个熟悉人影伫立在门前,其中那个身形娇小的人影正踮着脚冲我不停招手,大声道:“少箨哥哥!快过来。”
是阿笙与云杪,他们果然在等我。
我不自觉地放轻了呼吸,向前走去。起先步伐很慢,到了最后,我几乎是跑着向前。
时间似也正在飞快流逝。
每离他们近一步,天色就亮一分,当我快完全靠近他们的时候,已是拂晓时刻。
我抬头看了眼天幕,举步不前,神情忐忑。
阿笙故作娇嗔:“怎么这么慢呀!”
我眼眶发涩,挤出笑:“雪路难行,我走了很久,才找到你们。”
“我们也等了很久,才等到你。”云杪微微笑着,向我伸出手,“少箨,来。屋里热了一碗姜汤,给你暖暖身子。”
阿笙也笑:“哥哥这次回来,还会走吗?”
“不走了。”
我将不安抛却脑后,挪步向前,想牵起他们的手。然而就在那一步落下之时,旭日无情升起,曙光随之而来。
“可是……天亮了。”
阿笙眼中泛起泪,叹息着留下只言片语,就与云杪一同淹没茫茫风雪中,再分不出彼此。
我抓了空,维持着这个姿势,愣在原地。
垂眼看去,掌心只余碎雪一捧,而他们方才站着的地方,留下两尊孤零零的木雕,已快被风雪尽数遮盖。
我跪下来,拨开雪,把木雕小心翼翼地捧了起来。一尊是笑语盈盈,眼睛弯成了细细一条月牙缝;还有一尊则是面容冷峭,没有半分笑着的模样。
这都是我亲手所刻,也是我亲手所赠。
他们的主人呢?眼下在哪里?不是说好……会好好保管的吗?
注视良久,我忍不住眨了眨眼,两滴热泪滚滚而落,滴在了木雕上。我颤抖着指尖想要拭去斑驳水痕,泪水却是越涌越多。
终于,我将这两尊木雕放入怀中,佝偻着脊背,喉间发出细碎的颤音,然后失声痛哭。
我忽然意识到——
我走到了这条路的尽头,但是好像走得太慢。
这里早已没有人等我。
128.
我睁开眼,猛地坐起,还没有从先前的情绪中缓过神来,甚至只是稍微动及念头,便觉更是肝肠寸断。
泪水静静流淌,我僵坐如枯尸,与肃穆死寂的天地融为一体。不知这样过去多久,房门被人从外推开,传来咯吱声响。
来者脚步沉稳,呼吸却略显急促,拥我入怀的力度也重得惊人。
他将头埋在我颈侧,低声道:“别哭。”
这个怀抱很冷,没有丝毫的温度,却让我觉出几分小心翼翼的温柔。嗅着梅花清香,我终于止住泪,轻声唤:“云杪。”
那人身子僵住,手转而抵在我的肩膀,似是想将我推开,却又不舍得,所以迟迟没有动作,也没有回应。
“云杪,是你吗?”我没听到应答声,心里忐忑不安起来。
“……”
那人反手握住我的肩头,像是终于再难忍受,轻轻将我从他怀抱中推离,与他平视。
屋内昏暗,我不知所措地睁着眼,任凭他将我的泪拭去,这才将他的面容看得清楚。
那双瞳仁是极浅淡的灰色,嵌在微微上挑的凤目之中,显得比寻常仙人还要冷肃三分。
“我不是云杪。”他眉头紧蹙,似是在隐忍着什么情绪,“你看清楚,我是谁?”
“伏、清?”我提着心,不死心地追问着他,“你是伏清?”
“是我。”他说。
我的心直直下坠,面上不禁惶然,讷讷道:“原来……你是伏清啊。”
那云杪呢?
哦,我想起来了,我都想起来了。
十年前,我飞升成仙,靠的不是自身,而是因为夺了云杪的机缘。 他把心给了我,自己却死了,而我竟然真的将他忘得一干二净,甚至转眼就爱上别人。
怔然间,我听到伏清开了口,那声音难得带上几分情绪,不若往日冰冷无波。
“少箨,为何要为了我这么做?你放了三天的血,周身气血亏空太过,我险些就救不了你。若是你出了事,我——”
他顿了顿,呼吸急促几分:“你昏迷的这些日子来,我想了很多事,也有许多话想对你说。”
我木然地转动眼珠,目光落在他身上。
“或许你生来就是我的克星,又或许是我真的太好哄。”
“每次你与我说些甜言蜜语,我便晕头